陆桥山走进站长办公室时,步履依旧沉稳。
郑介民的嘉奖电文还在他口袋里揣着,那份温热似乎还在。
然而,他只消一眼,就看到了吴敬中桌上摊开的两份电文。
以及吴敬中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他心里的那点得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站长。”
他立正敬礼,身姿笔挺。
吴敬中没让他坐。
他甚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指尖在其中一份电文上轻轻敲击。
笃。
笃。
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像是直接敲在陆桥山的心脏瓣膜上。
许久,吴敬中才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他身上。
“桥山,你那份关于美军动向的报告,写得很‘详细’。”
他的语气很平,平得让陆桥山脊背窜起一阵凉意。
“戴老板,和郑副局长,都看到了。”
吴敬中拿起电文,语调毫无征兆地拔的扔给他,变得尖锐而严厉。
“戴老板训示:尔等擅专妄动,干扰大局!”
“郑副局长严令:尔收敛锋芒,谨守本分!”
陆桥山将两份电文恭敬地接过去,仔细看,却仿佛有千斤重物砸在手上。
“陆桥山!”
“你好大的胆子!”
“谁让你去盯美国人的梢?谁允许你越过我,直接向重庆递这种报告?!”
陆桥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像纸一样白。
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里,全是无法理解的震惊和被戳穿的慌乱。
他视为晋身之阶的煌煌功劳,怎么转眼就成了剐骨钢刀!
“站长,我……我只是例行情报分析,上报可疑动向,绝无他意!郑副局长他……”
“郑副局长现在也保不了你!”
吴敬中一巴掌拍在桌上,木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也震碎了陆桥山的辩解。
“戴老板正在为党国争取海军大计,与美方的接触是最高层级的事务!”
“你一个津塘站的情报处长,把手伸到那里去,你想干什么?”
“显示你比戴老板还有远见?还是想另立山头?!”
每一个字都像是针,精准地刺入陆桥山最脆弱的神经。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两条腿控制不住地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究竟触碰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禁区。
“卑职……卑职糊涂!请站长训示!”
陆桥山深深低下头,冷汗从额角滑落,滴在光洁的地板上。
吴敬中盯着他惶恐的模样,知道敲打的力道够了。
他放缓了语气,但话里的温度依旧是冰冷的。
“从今天起,电讯科的监听重点,给我调回来!”
“日伪残余、城防治安、红党活动,这些才是你的本职工作!”
“美军方面,包括任何与龙顾问正常商贸往来有关联的无线电信号,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一律不准监听、不准记录、不准分析!”
“听清楚没有?!”
“是!卑职明白!一定严格执行!”陆桥山连声应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另外。”
吴敬中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加掩饰的警告。
“把你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马奎是莽撞,但你现在也不干净!”
“再让我发现你和马奎私下搞那些情报买卖,互相攻讦,或者再对美方事务有丝毫逾矩……”
“不用等戴老板下令,我第一个撤了你!”
“滚出去!”
“是!谢站长教诲!”
陆桥山几乎是踉跄着倒退出办公室,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情报科的。
他反手关上门,用尽全身力气背靠在门板上,才没有滑坐到地上。
他张大嘴巴,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喘息着,狼狈不堪。
郑副局长的嘉奖犹在耳边,戴老板的雷霆震怒和吴敬中的严厉训斥却已如冰水浇头。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高明”手段,在真正的顶层权力博弈面前,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他非但没能攀上高枝,反而差一点,就成了那只被用来儆猴的鸡。
这次吴敬中虽然训斥了自己,但是也变相的保护了自己。
站内戴老板的眼线可不少。
……
常德道1号。
谢若林刚送走一位来自北平的掮客,又赚了一笔不菲的中介费,心情极佳。
他哼着不成调的《苏三起解》,正用丝绒布擦拭着保险箱里新添的两根金条。
手下心腹悄无声息地进来,压着嗓子汇报。
“老板,军统站那边有风声,陆处长被吴站长叫去,劈头盖脸训了足足半个时辰,出来时脸都是白的。”
“好像是重庆那位戴老板发了大火,不准下面的人再碰和美国佬有关的情报。”
谢若林擦拭金条的手停住了。
他那双小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搜寻猎物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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