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觉得自己像个试图用绣花针修理星舰引擎的原始人。
在她面前，林玄的生理监测数据平稳得令人绝望，而他意识活动的图表则像一条缓缓下沉的船，代表“个人认知”和“情感反应”的曲线正不可逆转地滑向归零的深渊。常规的医疗手段，无论是神经电刺激、特异性营养剂输注，还是她最拿手的乙木生气疏导，都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在那片与基地融合的意识之海中激起。
“还是老样子，”她叹了口气，对旁边正对着古籍光幕抓耳挠腮的墨老说，“我的乙木生气进入他体内，就像水滴汇入大海，瞬间就被同化、分解，成为维持他身体基本机能和基地能量流转的一部分，根本无法触及他被‘绑定’的核心意识。”
墨老从一堆闪烁的甲骨文投影中抬起头，扶了扶歪掉的老花镜：“难，难啊！古籍所载，皆是修行者主动‘神游太虚’，意念如丝，可控可收。林小友这般，如同被强行塞进了一个超越自身维度的大熔炉，意识被拉扯、熔铸，成了维系熔炉运转的‘柴薪’本身。外力想要在不熄火的情况下把柴薪抽出来，还要保证柴薪完好无损……这，这简直违背常理！”
他指着光幕上一段晦涩的文字：“你看这段，‘魂寄于器，意散于虚，非大因果、大机缘不可逆也’。意思是灵魂寄托于器物，意识消散于虚空，没有天大的因果牵连或者机缘巧合，是逆转不了的！”
“因果？机缘？”苏清月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医学知识和科学世界观正在被反复摩擦，“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套可行的‘意识剥离与重塑’技术方案，不是玄学预言。”
“科学走到尽头，往往与玄学无异啊，苏丫头。”墨老摇头晃脑，随即又苦着脸，“可这‘器’是偌大一个基地，‘虚’是无尽的数据与能量海……这因果和机缘，得上哪儿去找？”
两人相顾无言，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
这时，一个金色的身影叼着一块比它脑袋还大的草莓味能量方块，晃晃悠悠地挪了进来。小麒麟把能量方块“啪嗒”一声放在苏清月脚边，然后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仰起头，大眼睛里满是“快吃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的期待。
苏清月心里一软，弯腰捡起能量方块，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剩下的递还给小麒麟：“谢谢你，小吃货。我吃一点点就好。”
小麒麟这才满意地叼回能量方块，却没有立刻开吃，而是凑到放置王凯板板的恒温箱旁，把方块放在箱盖上，自己则趴了下来，下巴搁在爪子上，眼巴巴地看着里面那块光芒内敛、偶尔闪过一丝红色流光的板板。
“爸爸今天好像亮了一点点，”小麒麟用意识跟苏清月交流，“但是，还是不肯出来跟我玩。”
苏清月走过去，看着恒温箱里的板板。王凯苏醒后，这块板板并未消失，反而成了他力量与意识的一个奇特锚点。大部分时间，王凯以实体形态在基地内活动（或者说，漫无目的地游荡），但他的状态极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力量也时强时弱。这块板板则保持着一种相对稳定的能量状态，仿佛是他的“备份”或者“安全模式”。
忽然，苏清月目光一凝。她注意到，在板板表面，之前因为强行唤醒“秩序之源”和对抗“仲裁者”而留下的那几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裂纹，在恒温箱模拟的、蕴含着一丝“生命摇篮”特性的能量场滋养下，似乎……真的变得比前几天更淡了一些？
不是她的错觉！监测数据也显示，板板的结构完整性有极其微弱的提升！
“生命摇篮……”苏清月喃喃自语，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生命摇篮”是北极星基地最核心的医疗与生命维持设施，其技术源自星耀联盟，据说蕴含着促进生命形态稳定与进化的奥秘。之前王凯重伤濒死，就是依靠“生命摇篮”才保住了最后一线生机，并与“烛龙之心”的力量达成了微妙平衡。
既然“生命摇篮”的能量能温和滋养王凯这块本质上是高度秩序化能量结晶的板板，甚至能修复其损伤，那么……它是否也能对林玄那种被强行“秩序化”、“工具化”的意识产生某种正向的影响？
“墨老！”苏清月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如果我们……不是试图把林玄的意识‘拽’出来，而是想办法给他被同化的意识‘注入’一些……属于‘林玄’本身的、无法被基地逻辑同化的东西呢？”
墨老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起：“你是说……反其道而行之？不是剥离，而是……加固？！”
“没错！”苏清月指着王凯的板板，“‘生命摇篮’的能量，似乎对王凯这种特殊的秩序化存在有独特的亲和性与修复力。林玄现在从某种层面上说，也是一种‘秩序化’的存在，只不过是被动且扭曲的。如果我们能利用‘生命摇篮’，将一些关键的、属于林玄本人的记忆印记或者意识碎片，像种子一样，‘种’回他那片正在荒漠化的意识海中，会不会能帮他守住一块‘自留地’，甚至……慢慢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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