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界的“夜”,并非纯粹的黑。
当高悬于浮空山屿之上的、那轮比表世界更为皎洁清冷的“明月”升起时,流淌在天地间的先天灵气霞光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化作了更为梦幻迷离的氤氲光带,如同极光般,在苍青色的夜幕下缓缓流淌、变幻。浮空山屿上的宫阙点亮了明珠与符灯,远远望去,宛如缀在夜幕上的璀璨星群,与真正的星辰交相辉映。
流云坊市并未因夜幕降临而沉寂,反而更加喧嚣。许多只能在夜间进行的交易、聚会,此刻正悄然展开。一些特殊的灵植在月光下吐纳,一些诡秘的功法也于此时修行效果最佳。
待客居三楼,甲字房内。
林凡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呼吸悠长,仿佛与这片天地的韵律融为一体。但他并未沉睡,也未深度入定。他的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识海那片微缩星穹之中,反复推演、复盘着白日的冒险,并时刻感应着房间内外阵法与神识扫描的细微变化。
巡天司的监控果然加强了。那道程式化的扫描神识,频率更高,穿透性也更强,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梳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若非他早已收敛全部气息,并以星辰之力在体表构筑了一层极其微薄的、模拟周围环境能量场的“拟态壳”,恐怕连呼吸的频率都会被精准记录。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验证白日里捕捉到的那一缕奇特“杂波”。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坊市的喧嚣渐渐沉淀,只剩下一些模糊的、遥远的声响。明月升至中天,清辉透过窗棂缝隙,在房间地面洒下斑驳的光斑。
就是现在!
林凡倏然睁开双眼,眸中星辉内蕴。他敏锐地感知到,就在明月升至特定角度,与远处几座特定浮空山屿形成某种玄妙夹角的瞬间,笼罩坊市的庞大阵法体系,会因天地磁场的细微变化,产生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潮汐低谷”。这个低谷持续时间不足十分之一个呼吸,对于绝大多数修士而言毫无意义,但对他而言,却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窗口!
他没有丝毫犹豫!
神识如丝,再次缠绕上角落那枚传讯符。但这一次,他并未尝试深入其内部结构,而是将全部心神,聚焦于白日里记忆下的那缕“杂波”的独特频率与韵律!
同时,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星辰之力,悄无声息地刺入身下的地板,穿透层层建筑材料,如同植物的根须般,向着大地深处、向着那“杂波”传来的大致方向——坊市西南区域的某个角落,缓缓探去!
这不是灵力探测,灵力波动在此时极易被加强的监控捕捉。这是纯粹的、高度凝聚的星辰之力,其波动频率与隐界常规能量体系迥异,在这短暂的“潮汐低谷”中,如同滴入大海的一滴特殊墨水,极难被发现。
星辰之力丝线在地下穿行,感知着土壤、岩石中蕴含的微弱地脉能量,以及更深处,那庞大而复杂的城市基础阵法网络的边缘脉络。流云坊市建立无数岁月,地下早已被各种管道、废弃地基、古代遗迹以及层层叠加的阵法脉络所填满,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林凡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星辰丝线,避开几处能量反应强烈的节点(可能是某个店铺的守护阵基或是废弃的杀阵残骸),凭借着对那“杂波”韵律的微弱共鸣,艰难地向目标区域靠近。
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星辰丝线延伸的距离越远,控制难度越大,对心神的消耗也呈几何级数增长。林凡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但他眼神依旧沉静如冰。
终于,在星辰丝线延伸至约莫五百米外,接近坊市西南边缘一处看似荒废的园林区域时,那种微弱的共鸣感骤然清晰了一丝!
就是这里!
林凡精神一振,操控星辰丝线如同触手般,向着共鸣源头小心翼翼地探去。
然而,就在星辰丝线即将触及目标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磅礴的意志,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这外来的、带着“星痕”气息的细微力量所惊动,骤然苏醒了一丝!
并非是主动的攻击或探查,更像是一种本能的、位格上的威压!
林凡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神识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规则凝聚的叹息之壁!星辰丝线剧烈震颤,前端几乎要溃散开来!一股苍凉、古老、带着无尽岁月沉淀气息的意念,顺着星辰丝线,反向冲刷而至!
这意念中,没有敌意,没有意识,只有一种纯粹的“重”与“古”,仿佛承载了整片隐界天地的历史尘埃!
“不好!”
林凡当机立断,就要强行切断那缕星辰丝线,以免被这恐怖的意志顺藤摸瓜,反溯到自身。
但就在他即将行动的瞬间,那古老意志冲刷而过,并未摧毁星辰丝线,反而像是在其上留下了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一闪而逝的“印记”!紧接着,那股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归于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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