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人生里，总是聚聚合合走走散散。在一个有着日系稳定文化和晋升秩序的企业，苏暖以为没有人会那么轻易就离开。直到王敏在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早晨，站在更衣室里悄悄告诉苏暖，她要离职了。
“为什么？”苏暖带着不解询问。
“………”王敏低头，微笑里带着无奈，她把自己的安全帽拿出来。“你看，我现在帽子上的两道杠………我来了八年，今年才刚刚有了这两个绿色的线………相应的，我的工资也是一样的……跟我的期待差了太多……”王敏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等待日系企业的年功序列。
苏暖看着王敏，她知道，王敏和她不同，在一个地方工作了八年，却在升职之后断然离开……可能是积攒了太多期待和失望。
我们总有一个时刻才会发现，本来我们认为可以努力达到的目标，最终却换来一场空欢喜。我们那些努力走过的岁月，只被一个时间数字埋葬。
“王敏姐，你找到工作了吗？”苏暖抬头看着王敏，她还在看着自己的安全帽发呆。
“刚刚收到offer。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德国企业……”王敏说着，把安全帽扣在了头上，走出更衣室。
苏暖看着王敏的背影，想起她平日里看到空闲里学英语的模样。这个女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来了就来了，若是想走了，没有人可以再留的住。
王敏的离别欢送会，技术部每个人都没有缺席。苏暖在小舞台给王敏点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主唱在不远处的舞台上喊着王敏的名字，大唱朋友的时候，技术部的每个人都起身，一起唱起来。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没有几个八年，即便知道离职很多时候就代表着不再相见，可每个人都却都在回忆那份曾经的岁月。
隔着闪烁的彩灯光，苏暖看到王敏从未忧伤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泪痕。
加藤部长离开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一个早上，加藤部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苏暖去巡视，他把苏暖带到了小会议室。
“我今天想跟你聊聊天……”加藤部长坐下来，依然很严肃的表情。
“……哦。”苏暖看着加藤部长，倒是觉得很奇怪。
“我七月就彻底回日本了，你……有什么计划和打算吗？”加藤部长问。“是要继续做翻译，还是要到其他部门？有想过吗？”
听着加藤部长说出这样的话，苏暖着实吃了一惊。作为临回国之前的日本部长，很少有人还能替自己的翻译想想下一步。在这个日系企业呆了这么久，苏暖发现，最不安定的其实就是翻译的命运。如果这一届派遣日本人回日本，最终翻译的去留是由下一届日本人决定的。有些来中国的日本人特别顾忌自己的一些隐私被上一届的日本人知道，他们往往不会采用原来的翻译，那样翻译的结果一般都是解除劳动合同。如果能够和其他的有职位的人搞好关系，有可能被留住调到其他有人接收部门。
如果苏暖不被留用，加藤部长知道，沈仲一定会帮他，他从今年已经升为次长，调一个人还是毫不费力气的。
可是加藤部长明明知道，竟然还是这样坐下来单独问苏暖，苏暖颇为感动。
“如果你不想继续做翻译，你自己最有意向去哪个部门？告诉我，临走之前，或许我可以帮你安排。”加藤部长是诚恳的，仿佛对自己的晚辈一样，眼里流出关怀。
“加藤部长，谢谢您。其实，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现在，我正在试着申请去日本读书……您走以后，我计划离职，然后……去日本学习。”苏暖如实的回答了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轮到加藤部长吃了一惊。“去日本，好啊。如果你去的学校定下来，记得发邮件告诉我，我们在日本也可以见面的。”加藤部长的吃惊，瞬间又变成开心的模样。
“好，到时候一定联络您。谢谢您……”苏暖说。
加藤部长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苏暖的肩，走出会议室。他这下子似乎明白了最近沈仲的走神常态，他笑了一下，摇摇头，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苏暖起身跟在加藤部长身后，又一前一后的奔向了工厂里。
“加藤部长，二楼会议室。”沈仲正在工厂出口处的绿色通道上准备走出来去开会。
加藤部长这才看了一下手表，对着苏暖指了指二楼，表示他要去开会。
苏暖会议，退到一边，沈仲走上前，和加藤部长并肩走在一起，苏暖则是走在他们身后。
两个人进了会议室，苏暖也进了大会议室，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苏暖计划去日本学习的事情你大概知道了吧？”加藤部长一坐下，就小声对身旁的沈仲问。
“……她跟也跟您说了？……是，我已经知道了。”沈仲说话间，少了平日里的底气，低下了头。
“……你呀，不开窍！”加藤部长笑着指了指沈仲。
“………”沈仲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加藤部长。
“你还记得年初我们公司计划派驻次长去日本总社学习的事情吗？”加藤部长依然小声说，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沈仲。
“…………啊……您是说……”沈仲突然眼前一亮，想起来了，他一拍自己的头，默默的摇摇头，这一刻，他也发现自己真够不灵光，一举两得的事情，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现在公司上下，只有三个次长，他是最年轻的，这个机会一定能争取到！而且，到了日本，可就跟在中国不一样了，也许，苏暖对于他来讲，少了很多别人的干扰，会变得更容易。
想到这里，沈仲咧开嘴，冲着加藤部长感激的笑了。他没想到，平常不拉帮结派甚至连酒都不肯跟他喝一口的加藤部长，今天竟然给他了这么一个大大的提示。这样看来，如果他写了申请，加藤部长一定是支持意见！
以为疏远的人，却在最后关键时刻给予意想不到的提点。人和人的关系真的很难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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