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的动作快而稳。
剃毛的刀刃贴着皮肤游走,“嗤啦”、“嗤啦”的微响中,粘血的毛发被清除,露出完整的伤口区域。
接着,是真正的考验。
他凝神屏息,刀尖精准地沿着箭杆刺入的轨迹,小心翼翼划开皮肉。
刀锋切入的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却让旁观的孙尚香和小茹瞬间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母虎庞大的身躯猛地剧颤!
一声被粗藤死死堵在喉咙深处的、闷雷般的痛嚎轰然炸响!
它浑身筋肉瞬间绷成铁块,琥珀色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里面是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陆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所幸伤在臀部,他谨慎地避开主要血管,刀刃在肌肉与箭杆间灵巧剥离,猛地发力一拔——
噗嗤!
一声带着血肉撕裂的闷响!
一枚带着狰狞倒钩、裹满黑紫色血痂和烂肉的狼牙箭簇,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鲜血如同开闸的暗泉,瞬间涌出!
“温水!”陆渊的声音依旧冰封般冷静。
小茹颤抖着打开水囊。
温水迅速冲过创口,稀释着涌出的鲜血,露出深部模糊蠕动的血肉组织。
更残酷的一步来临:刮骨疗毒。
他必须剔除那些已经发黑坏死的腐肉。
刀尖在肌肉筋膜间游走、剔挖。
每一次精准而果决的切割,都伴随着母虎压抑到极致的、无法控制的剧烈抽搐;
和从喉管深处挤压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低吟。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坏气息,在洞内弥漫开来,沉重得让人窒息。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小茹面无人色,强忍着喉咙里的惊呼,看着陆渊这陌生而冷酷的“医术”,脑中一片混乱——公子醒来后,怎会……变成这样?
孙尚香则紧紧咬住下唇,几乎渗出血丝,那双大眼睛里;
最初的惊骇已被一种近乎盲目的、汹涌的崇拜所取代——她的哥哥,竟真的在给这山中猛兽开膛破肚?!
腐肉清除完毕,陆渊再次冲洗创口。
此刻,伤口彻底暴露,深可见骨,但边缘已是生机勃勃的鲜红色。
他从小茹手中接过金疮药粉,厚厚地、均匀地敷撒上去。
然后,从温水中取出那根硕大的缝衣针(10厘米长),利落地从煮过的布条上抽出几缕坚韧麻线,穿针引线。
缝合,开始。
陆渊的针法毫无美感,甚至堪称粗犷野蛮。
粗针大线在皮肉间粗暴地穿刺、拉扯。
每一次针尖刺入、每一次线头绷紧,都带来伤口被强行“缝合”的视觉冲击,皮肉在针线下扭曲。
但奇异的是,他的手指异常稳定,下针的位置精准地避开了脆弱的区域;
只以最原始有效的方式,将裂开的皮肉强行拉拢、固定。
剧痛让母虎的身体一次次痉挛、弹动,那粗藤在它利齿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喉咙里的哀嚎低闷得如同困兽濒死的绝望悲鸣。
汗珠顺着陆渊的鬓角滑落,滴在石地上。
他全神贯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血肉模糊的创口和手中穿行的针线。
终于,最后一针落下,打结,线断。
陆渊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他用煮过的干净布条,仔细而严实地将伤口层层包裹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感到背脊已被汗水完全浸透,手臂肌肉传来阵阵酸胀的疲惫。
他转向那只一直屏息凝神、伏卧在旁的蓝色巨虎,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却无比清晰:
“好了,虎兄。手术做完了。你媳妇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它自己的命够不够硬,还有你的照料。
记住,伤口必须保持干净、干燥,这是它唯一的活路。”
那巨大的蓝虎仿佛完全听懂了。
它巨大的头颅极其郑重地、缓缓地点了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焦虑终于散去大半;
化作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激,以及……一种近乎臣服的、奇异的温顺。
它低低地、温柔地呜咽了一声,巨大的身躯又伏低了些,目光牢牢锁在伴侣身上,守护的姿态无比坚定。
洞内,只剩下母虎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与药味。
陆渊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指尖残留着猛兽血液的温热,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却又带着一种完成惊世之举后的奇异平静。
洞外,日头西沉,将山洞内的光线染得一片昏黄。
为“虎夫人”完成那场惊心动魄的手术,已耗尽了整个下午。
别无选择,陆渊只得与这对虎中王者“商议”,借这虎穴暂避一夜。
暮色四合,洞口篝火摇曳,驱散着林间的寒意。
那蓝墨色的巨虎温顺地伏卧在地,如同一座安稳的、散发着热力的小山。
孙尚香大大咧咧地将整个后背倚靠上去,发出满足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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