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在宫门外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心里正犯嘀咕，就见几名内阁大臣拾级而上，为首的正是首辅张四维。
更让他意外的是，李清廉也在其中，两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贾大人也是为扬州的事来的？”李清廉凑近低声问道。
贾政点头：“看来此事已惊动内阁了。”
正说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夏守忠迈着方步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陛下有请各位大人。”
几人跟着夏守忠进了暖阁，刚跪下请安，就见皇帝将一份奏折扔在御案上，沉声道：“扬州府学生静坐，盐价飞涨，你们都说说，该怎么办？”
皇帝脸色铁青，显然早已看过急报，怒火正盛。
首辅张四维先开口：“陛下息怒。依老臣看，南直隶巡抚管束不力，难辞其咎，当罚俸降职！扬州知府治下民怨沸腾，应即刻撤职查办！”
另一位阁老附和：“张大人所言极是。再遣一位钦差大臣，带着锦衣卫亲赴扬州，一面安抚百姓，一面彻查盐价暴涨的缘由，定能平息事态。”
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是主张严惩地方官、再派钦差，言辞间却都避开了“盐商”与“甄家”，显然是不愿趟这浑水。
皇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贾政身上：“贾政，你分管工部，却与林如海相熟，你怎么看？”
贾政叩首道：“陛下，臣以为，撤职知府、派遣钦差固然必要，但需先查清两点——其一，学生静坐的背后，是否有盐商挑唆；其二，盐价暴涨是真的供不应求，还是有人恶意囤积居奇。”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若只罚官员而不查源头，即便换了知府、派了钦差，扬州的乱局也难平息。林如海正在彻查盐商，此时突然生乱，恐非偶然。”
这话一出，暖阁内顿时安静下来。
张四维等人皱起眉，显然没想到贾政会直接点出“盐商”。
皇帝却微微颔首：“继续说。”
“臣建议，”贾政抬头道，“钦差不仅要查官员，更要查盐商账目，尤其是与甄家往来密切的几家。另外，林如海清正，不可因流言蜚语就将其召回，否则正中宵小下怀。”
夏守忠在一旁冷眼旁观，见皇帝神色松动，便适时道：“贾大人所言有理，查清源头才能治本。”
皇帝沉思片刻，猛地一拍御案：“就依贾政所言！南直隶巡抚罚俸一年，戴罪立功；扬州知府革职下狱，由同知暂代。”
暖阁内，皇帝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贾政身上，又缓缓移开，显然仍在权衡。
让贾政去扬州，是最合心意的——他手段硬，与甄家早有嫌隙，定然能查到实处，不会像其他大臣那般畏首畏尾。
张启年一案，明面上是周瑞出头，内里却处处透着贾政的影子，那股子不动声色便掀翻巨浪的狠劲，皇帝看在眼里。
这次扬州之事，若真由贾政牵头，甄家怕是要脱层皮。
可正因如此，才更让他犹豫。
太上皇虽已放权，却仍在宫中颐养天年，而甄家与太上皇的乳母沾着亲，更与太妃走动频繁。
真把甄家逼急了，闹到太上皇面前，一句“顾全外戚体面”，便能让他难做。
张启年倒台，已是对太上皇旧部的一次敲打，若再由贾政出手扳倒甄家，难免落个“苛待老臣亲眷”的话柄。
“陛下，”夏守忠见皇帝沉吟不语，轻声提醒，“扬州事急，再拖恐生民变。”
皇帝“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阶下群臣。
张四维等人垂着眼，显然不愿接这烫手山芋；贾政则挺直脊背，神色平静，仿佛早已做好准备。
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也罢。”皇帝终是拍板，语气却带着几分审慎，“贾政，上次任务完成不错，但是不可连续担任钦差，可有举荐之人？”
贾政闻言，心中微动。皇帝这话，既是婉拒他亲赴扬州，也是在试探他的布局。
他略一思忖，上前一步奏道：“陛下圣明。臣举荐右佥都御史周瑞。”
“周瑞？”皇帝眉峰微挑。
“正是。”贾政躬身道，“周瑞在都察院多年，办案细致，且此次扬州事发，他能第一时间将消息递到臣手中，想来在江南一带早有眼线渠道，便于快速摸清实情。再者，周瑞向来敬重陛下，忠心可鉴，亦是臣在朝堂上信得过的同僚，由他前往，既能秉持公心，也能及时传回消息，不致延误时机。”
这话既点出了周瑞的优势，也隐晦表明此人是自己人，能确保差事不跑偏。
皇帝沉默片刻，似在权衡。
周瑞虽不如贾政手段强硬，却也算得上干练，且出身相对普通，即便查到甄家头上，也不易被扣上“挟私报复”的帽子，确实比贾政亲自去更稳妥些。
“你说的有道理。”皇帝缓缓点头，“那就让周瑞以钦差身份前往扬州，持节查案，凡涉案官员、盐商，一律先拘后审，若遇阻挠，可调动当地卫所。”
“陛下圣明。”贾政叩首应道。
他心中自有盘算：自己如今离晋级附体境只剩一步之遥，一旦突破，便是凡尘巅峰，届时神京的荣国府自能护住，扬州的林如海与贾琏也能多一层保障。
扬州之事虽急，却未必需要他亲自动身——周瑞能办事，又能替他盯着甄家的动静，而他正好可借这段时间在神京稳固势力，静待境界突破。
等他站稳脚跟，甄家的账，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皇帝见贾政举荐得当，神色缓和了些：“便依你所奏。夏守忠，拟旨，着右佥都御史周瑞为钦差，即刻前往扬州。”
“奴才遵旨。”夏守忠躬身应下。
张四维等人见事情有了定局，纷纷附和称善。
一场关于钦差人选的博弈，就此落定。
贾政站在列中，神色平静，心中却已规划好下一步——晋级在即，神京与江南，他一个都不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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