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的路,比来时凶险百倍。
走廊不再是扭曲的通道,而已彻底异化为怪物的食道。墙壁上的幽蓝脉络剧烈搏动,如同愤怒的血管,每一次鼓胀都喷吐出浓稠的、带着刺鼻甜腥的黑雾。地面柔软而粘腻,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舌苔上,不时有吸盘般的阴影从脚下突起,试图缠住他们的脚踝。两侧的房门变形为一张张哀嚎的巨口,从中伸出由破碎家具和阴影构成的触须,疯狂挥舞。
低语声汇成了席卷一切的尖啸风暴,不再是诱惑或嘲弄,而是最纯粹的、意图粉碎意识的恶意。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
陈默走在前面,他不再试图完全驱散这些异象,而是将体内那股冰冷的洪流约束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与外界侵蚀相互抵消的“镀层”。他如同在岩浆中行走的冰核,所过之处,狂躁的阴影稍稍退避,但又立刻以更猛烈的姿态反扑。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身体因为力量的剧烈消耗和精神的持续对抗而微微颤抖,手臂上的冰霜在消融与凝结之间反复,皮肤下的血管凸显出诡异的幽蓝色。
林夏紧跟着他,她的“观察”与“理解”此刻化为了无形的盾牌。她不再去看那些具体而恐怖的异象,而是将精神集中在对陈默状态的感知上,集中在对那条通往地下室“路径”的感应上。她能“感觉”到,在这片混沌的能量乱流中,确实存在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始终未被完全同化的“秩序”流向,如同浑浊激流中的一缕清泉,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厨房,以及其下的地下室。
“左边!”林夏突然喊道,同时用力拉了一把陈默。
一道由破碎瓷片和黑色粘液凝聚成的巨大“牙齿”猛地咬合在他们刚才的位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将更多的冰冷气息凝聚在左手,向前猛地一挥!一道新月形的幽蓝弧光闪现,将前方试图合拢的、由阴影构成的“墙壁”暂时撕开一道缺口。
“快!”他低吼一声,两人趁机加速冲过。
这不再是战斗,而是与整个活过来、并且充满敌意的环境的赛跑。每一次使用力量,陈默都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黑暗的联结更深一分,那冰冷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试图淹没他的自我。他紧紧攥着拳头,依靠林夏之前为他锚定的记忆碎片——阳光、相机、未兑现的火锅——来抵抗那无孔不入的同化。
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他们身上散发的微弱幽蓝与环境中狂躁的黑暗相互映照、吞噬。低语声变成了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碾压,林夏的脸色苍白如纸,鼻孔和耳孔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但她依旧死死维持着那份“观察”的意志,为陈默指引着那几乎被淹没的“路径”。
终于,他们冲出了走廊,回到了相对开阔的厨房区域。
这里的景象更加骇人。后窗那个破洞不再是风的通道,而成了一个不断向内呕吐着粘稠黑暗物质的源泉。碗柜彻底融化,变成了一滩不断冒泡、伸出无数苍白手臂状阴影的黑色沼泽。整个空间都在缓慢地、令人作呕地蠕动,仿佛某种巨兽正在消化食物。
而地下室的人口,那个活板门,此刻被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筋膜般的物质紧紧覆盖,上面布满了搏动的血管状纹路。
“就在下面!”林夏指向那被覆盖的入口,她的感知明确地告诉她,那缕“秩序”的流向最终没入了那里。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他冲到活板门前,将那只覆盖着冰霜和幽蓝气息的手,狠狠按在了那层黑色筋膜之上!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生肉上,接触点爆发出剧烈的反应!黑色筋膜剧烈抽搐、收缩,发出痛苦的嘶鸣(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感知),试图将陈默的手弹开。但陈默死死抵住,将体内那股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冰冷洪流,疯狂地注入其中!
他在利用“它”的力量,强行突破“它”设置的障碍!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悖论,如同抓着毒蛇的七寸去攻击另一条毒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皮肤下的骨骼隐约显现出幽蓝的轮廓,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能量化,被这片黑暗同吸收。
“陈默!”林夏看到他手臂的异状,失声惊呼。
“找……路径……”陈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眼前只剩下那片疯狂搏动的黑暗,“图纸……东侧……墙……”
林夏猛然醒悟。镜中最后的图示!能量支线通向地下室东侧墙壁!
她不再去看正在与黑色筋膜角力的陈默,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担忧,扑向东侧墙角那个他们之前撬开石板、发现燃料的坑洞!
她用手疯狂地扒开散落的碎石和泥土,不顾指尖被划破的疼痛。果然,在坑洞的更深处,墙壁上露出了与周围粗糙岩石截然不同的、光滑的、刻满了细微符号的石板!这些符号,与“平衡之核”房间墙壁上的符号如出一辙,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乳白色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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