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断云忘记了身体的剧痛,忘记了极度的虚弱,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支撑着他,用左手撑地,拖着完全失去知觉、仅靠夹板固定的右臂,一点一点,无比艰难地朝着石惊涛的方向爬去。粗糙的岩石磨破了膝盖和手肘,留下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短短几丈的距离,仿佛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当他终于爬到石惊涛身边,颤抖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冷僵硬的手腕时——
一片死寂。
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只有刺骨的冰凉。
“不……不可能……”杨断云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俯下身,将耳朵贴在石惊涛冰冷沾血的胸膛上,拼命去听,去感受。
依旧……一片死寂。
那个豪气干云,在回春堂为他断掌相护,在栖霞坳地窖用身体为他挡下致命刀锋的兄弟……真的……走了?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比身体的伤痛更甚千倍万倍。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上方无尽的黑暗,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愤与苍凉!
风波亭!金鳞卫!秦桧!还有那该死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忠义之士总是血染黄沙,而奸佞宵小却能高居庙堂?!
无边的怒火和绝望在他胸腔中疯狂燃烧、冲撞,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焚毁!体内那股狂暴的新生力量,在失去了白素衣引导压制、又受到这极致悲愤情绪的刺激下,再次蠢蠢欲动,如同濒临喷发的火山,灼热的气流不受控制地在他残破的经脉中左冲右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皮肤下隐隐透出暗红的光芒!
“呃啊——!”他痛苦地低吼一声,身体因内外的剧痛而蜷缩起来,左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岩石,指甲崩裂,鲜血渗出。意识在剧痛和悲愤的旋涡中挣扎,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
嗡——!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嗡鸣,如同古寺晨钟,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宁静力量,蓦地在石窟中响起!
是白素衣身旁的岳云真骨!
那包裹着真骨的鲛绡,此刻散发的温润金光陡然变得明亮而柔和,如同实质般流淌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金光所及之处,阴寒湿气仿佛被净化,狂暴的地脉杂气被抚平,连暗河的轰鸣都似乎变得遥远。
这股堂皇浩大、带着无尽悲悯与不屈意志的金光,如同温暖的潮汐,轻柔而坚定地冲刷过杨断云的身体和灵魂!
体内那狂暴躁动、即将失控的力量,在这至纯至正的浩然金光安抚下,竟如同被驯服的怒龙,渐渐平息了狂躁,虽然依旧灼热澎湃,却不再横冲直撞,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流,缓缓浸润着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和血肉。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蚀骨阴寒,在这金光的照耀和新生暖流的滋养下,奇迹般地消退了大半!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这股金光仿佛蕴含着某种意志,无声地传递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悲怆与坚毅!
风波亭的寒雨,朱仙镇的烽烟,十二道金牌的无奈,父帅含冤的背影……一幕幕不属于他的、却无比清晰的画面碎片,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和冲天的悲愤,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是岳少将军!是他临死前的不甘与守护!
“山河破碎…壮志未酬…父帅…云…不甘…护我…华夏…”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惊雷,在杨断云灵魂深处炸响!
这股跨越生死的悲怆与守护之志,与他自身的血仇、对石惊涛的悲痛、对白素衣的愧疚、对秦桧金贼的滔天恨意,轰然共鸣!
原来,忠魂不灭,薪火相传,便是如此!
那狂暴的新生力量,在这股同源的、悲怆而浩大的意志引导下,终于不再是毁灭的洪流,而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复仇!守护!继承那未竟的遗志!
杨断云赤红的双眼,泪水混合着血水无声滑落。眼中的疯狂与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冰冷与坚定!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毁灭与新生气息的力量感,在他残破的躯体内重新凝聚,虽然依旧伴随着剧痛,却不再失控,反而成为了支撑他站起来的脊梁!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石惊涛冰冷的身躯,无比郑重地,磕下了第一个头。岩石冰冷,额头抵在上面,传递着刺骨的寒意和兄弟最后的气息。
“石大哥…走好…”嘶哑的声音在石窟中回荡,带着泣血的誓言,“你的血仇,兄弟我…记下了!风波亭的债,岳帅的冤,张猛兄弟的命…还有白姑娘的恩…秦桧老贼!金鳞卫!一个…都跑不了!”
他抬起头,目光转向另一边昏迷不醒的白素衣和她身旁散发着温润金光的真骨。眼神中的冰冷杀意稍稍融化,化作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他艰难地爬过去,小心地避开白素衣的伤处,将她冰冷的身躯轻轻抱起,挪到真骨金光笼罩最浓郁、岩石相对干燥平坦的地方。又脱下自己早已破烂湿透、勉强还算完整的外衣,拧干后盖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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