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
那压抑着,却又无法完全掩盖的声音,像一根根细小的绣花针,穿透了薄薄的木板墙,扎在姜昭月的耳膜上。
她的脸,从脖子根一直红到了耳尖,烫得能煎熟鸡蛋。
登徒子!
无耻!
下流!
家里明明还有客人,他……他竟然还如此放纵!简直不知廉耻为何物!
姜昭月将被子死死蒙过头顶,试图隔绝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声音,可那声音却仿佛有生命一般,执着地往她耳朵里钻。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涌。
是她从戒备森严的皇宫里,扮成小太监,九死一生地逃出来时的狼狈。
是她在逃亡路上,亲眼看着曾经繁华的城镇,变得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是她被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马匪抓住时,那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亲眼看着马匪冲进柳溪村,手起刀落,将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屠戮。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偏偏,她活了下来。
被这个叫许琅的男人救了。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这个男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至少,他是在保护村民。
他身上的血,是为了守护这个村子而流。
他虽然霸道,却给了所有人一口饱饭吃。
他虽然好色,可他那几个女人,看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爱意和幸福……
不!
姜昭月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些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自己怎么能对他有好感?
自己可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父皇驾崩,朝野震动。
本该继承大统的太子哥哥,却在登基前夜,离奇暴毙,七窍流血。
手握兵权,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三哥,也在与北蛮的战斗中,马革裹尸。
剩下的几个年幼的弟弟,全都被那几个狼子野心的王叔控制在手里,当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傀儡。
她回不去了。
回皇宫,等待她的,只会被当成联姻的工具,成为那些王叔争权夺利的筹码。
她又能去哪里呢?
这天下,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越想,心里越是酸楚,越是绝望。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粗糙的枕巾。
隔壁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这个让人讨厌的男人……
在无尽的胡思乱想和身心俱疲中,姜昭月终于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头戴凤冠霞帔,坐在一片喧闹的喜堂之中。
周围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被人牵着,拜了天地。
最后,被送入了洞房。
当那个穿着大红喜袍的男人,笑着走过来,要揭开她头上的红盖头时,她看清了他的脸。
是许琅!
“啊!”
姜昭月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
第二天一早。
当许琅神清气爽地从主卧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姜昭月。
“看什么看?”
许琅哼了一声,心情颇好地伸了个懒腰,“昨天吃了我的饭,今天就得给我干活。我家可不养闲人。”
说完,他吹着口哨,自顾自地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饭。
很快,花有容也揉着眼睛起了床,很自然地走进厨房,帮着许琅一起忙活。
夏芷若和李秀芝也叽叽喳喳地提着木桶,要去小溪边打水。
姜昭月坐在床边,看着这幅温馨又忙碌的景象,咬了咬嘴唇。
她不想白吃白喝。
犹豫了一下,她站起身,默默地跟在了夏芷若的身后。
毕竟,这几个女人里,就这个童颜的小丫头最是天真无邪,对她的善意也最多。
吃完早饭,花有容她们要去给菜圃浇水。
“呀!兔子!兔子生宝宝了!”
刚走到菜圃边,夏芷若就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尖叫。
只见那个用树枝围起来的兔笼里,之前许琅抓回来的那只怀孕的母兔,此刻它的身下,挤着六七只毛茸茸、粉嫩嫩的小兔子,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哇!好可爱!”
夏芷若蹲在笼子边,一双大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只小兔子的屁股。
许琅也走了过来,蹲在她身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喜欢吗?”
“嗯!”
夏芷若开心地连连点头。
不远处的姜昭月,看着这一幕,眼神有些恍惚。
和夏芷若聊了一会儿,许琅站起身,找到了正在村口指挥村民清理血迹的张超越。
“超越,过来一下。”
“哎!琅哥!”张超越连忙跑了过来。
许琅指了指拴在老槐树下的七匹高头大马。
“这七匹马……”许琅沉声道,“从今天起,这些马由村里统一喂养,当做战略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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