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大营,空气里终日弥漫着牲口干粪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扶苏坐在一张磨得发亮的榆木案后,手指正划过竹简上刚到的粮秣账目,眉头习惯性地锁着。
北地风沙大,刮得粗布帐幕哗啦作响,火盆里的炭火也跟着明明灭灭。
脚步声来得又急又沉,还带着甲叶碰撞的碎响。
帘子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
进来的是个年轻军侯,脸冻得通红,气息还没喘匀:
“禀殿下!咸阳、咸阳急使到了辕门!捧着、捧着诏书!”
扶苏的手指在冰冷的竹简上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
他抬眼,那双总是过于温和、甚至带点学者气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快得像被风吹熄的火星。
“诏书?”
他问,声音不高,却让帐子里唯一的侍从屏住了呼吸。
“是!使者高呼是陛下诏命!让所有人出迎!”
军侯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
帐外,风好像更紧了,吹得旗杆呜呜作响,如同呜咽。
扶苏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
他甚至抬手拂了拂深衣下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身简素的深衣,在满是皮甲和铁甲的军营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漠然,
“备礼,迎诏。”
辕门外,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戍边的将士们顶着凛冽的寒风,沉默地列阵。
朔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抽打在黑红的旌旗和士卒们冻得青紫的脸上。
扶苏缓步走出营门,身后跟着须发皆张、按剑而立的蒙恬。
他高大的身影像一尊沉默的铁塔,牢牢护在扶苏侧后方。
咸阳来的使者站在冰冷的雪地里,一身簇新的玄色官服,下巴抬得老高。
他身后,是十几个包裹在厚重黑袍里的骑士,连人带马都像浸在墨里,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波的眼睛——黑冰台。
他们安静得如同雪地上的阴影,却散发着比北风更刺骨的寒意。
使者清了清嗓子,声音尖利地划破寂静:
“上郡监军,皇子扶苏,大将蒙恬,跪接皇帝陛下诏命!”
扶苏依礼撩起衣袍下摆,单膝跪在冰冷的雪地上。
蒙恬紧随其后,屈膝的动作带着金属的摩擦声,那双虎目却死死钉在使者脸上,像是要剜出点什么。
使者唰地展开手中的黄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
“制诏:朕巡行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闻扶苏与将军蒙恬,拥兵塞外十有余年,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
“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蒙恬为人臣不忠,其赐死!兵权属裨将王离,不得违误!宣诏毕!”
“不孝”与“不忠”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士卒的心上。
空气陡然冻结了,连风声似乎都停了。
无数道目光,震惊、怀疑、愤怒、恐惧,瞬间聚焦在跪在雪地里的两个人身上。
扶苏的脊背挺得笔直。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卷黄帛。
雪花落在他浓密的鬓角,旋即化作微小的水珠。
使者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嘴角勾起一丝刻毒的弧度,拖长了调子:
“公子扶苏,陛下诏命在此,还不谢恩领死?”
他身旁的黑冰台武士,无须命令,握着刀柄的手同时紧了紧,细微的皮革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蒙恬猛地抬起头,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眼中喷出噬人的怒火!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几乎要从雪地上弹起:
“诏书有诈——!”
就在这一刹,扶苏抬起了手。
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稳稳按在蒙恬准备拔剑的臂膀上。
那臂膀紧绷如铁,隔着冰冷的铠甲,扶苏也能感受到下面压抑的、火山爆发般的力道。
“蒙卿,”
扶苏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涟漪,仿佛刚才那一纸催命符不过是寻常文书。
他缓缓站起身,雪粒簌簌地从衣袍上抖落。
他没有看那盛气凌人的使者,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那卷被风吹得微微抖动的黄帛上。
使者被他这无视的态度激怒了,厉喝道:
“扶苏!你敢抗旨?!”
扶苏终于侧过脸,目光淡淡地扫过使者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疲惫洞穿后的了然。
他向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清晰可闻,径直走到使者的马前。
“诏书。”
他伸出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和使者的怒斥。
使者被那双深邃眸子里的平静慑了一下,竟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黄帛递了过去——随即又羞恼地涨红了脸,似乎想呵斥,却被扶苏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场所阻。
扶苏接过黄帛,很轻,又似乎重逾千斤。
他没有立刻展开,甚至没有低头细看,只是将诏书微微倾斜,迎着灰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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