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放下朱笔,拿起那份名单,指尖在上面缓缓划过。
名单上的人名、罪名,清晰罗列。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眼神却冰冷如霜。
烟雾弹?
要的就是这漫天烟雾!
秘书省,宏文馆。
这里的气氛,与东宫压抑的肃杀截然不同,却同样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墨香、陈年旧纸的霉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文人士子之间刀光剑影的硝烟。
巨大的厅堂内,书架高耸林立,卷帙浩繁。
中央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长案旁,孔颖达端坐主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却已显陈旧的深绯色官服。
他身旁坐着几位同样须发花白、神情严肃的硕学大儒。
对面,则坐着十几位身着锦袍、意气风发的年轻官员,为首者正是出身陇西李氏旁支、以才辩着称的世家子李乾佑,旁边跟着范阳卢氏的卢照邻、清河崔氏的崔明允等人,一个个眼神锐利,气势逼人。
今日,是《括地志》前期资料汇总与编纂体例的审定会。
这本该是纯粹的学术场合,此刻却剑拔弩张。
争论的焦点,聚焦在河北道几个古郡县沿革的考据上。
孔颖达放下手中的一份古旧舆图拓本,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沉稳:
“故安州之域,汉属涿郡,北魏方析置。此处《水经注》郦氏所言‘圣水东径安州故城南’,当指汉安次县东南之地,非隋置安州。诸位所引《方舆纪要》之说,年代较晚,且有抵牾--”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李乾佑便嗤笑一声,折扇“哗啦”展开,动作潇洒却带着刻意的挑衅:
“孔师此言差矣!《水经注》固然古奥,然郦道元足迹未至幽燕,所记水道多有臆测!《方舆纪要》虽晚出,却是顾祖禹先生实地踏勘、博采众家之言而成!岂可因一味尊古,而薄今人实地之见?莫非孔师以为,我大唐治下,反不如前朝考证精详?”
他这话夹枪带棒,暗指孔颖达食古不化,甚至影射其轻视大唐功业。
孔颖达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拿起旁边一卷早已准备好的《汉书·地理志》抄本,手指精准地点在一行字上,声音依旧平稳:
“顾先生踏勘之功,老朽岂敢抹杀?然治史重证据链。《水经注》固然可能有误,然此处,《汉书·地理志》明载:‘涿郡,安次’,位置与郦氏所言‘圣水东径’恰符。且北魏《魏书·地形志》涿郡条下亦有‘安次’旧县记载,与隋置安州方位迥异。况《方舆纪要》此处,自身亦言‘或曰汉县故城在东南’,顾先生亦存疑也。李郎君以晚出之疑说,强证汉魏定论,岂非本末倒置?治地理者,当以早期文献为骨,后世踏勘为肉,相互印证,方为至理。岂能因踏勘之新,便轻易推翻铁证之旧?”
他引经据典,条分缕析,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匠人,用最扎实的木料,一层层地夯实自己的论断,将对方看似华丽的质疑批驳得体无完肤。
李乾佑脸色微变,拿着折扇的手僵在半空。
卢照邻见同伴吃瘪,立刻接口,锋芒却转向了更危险的方向——对孔颖达释经立场的根本质疑:
“孔师博学,我等佩服。然则,编纂《括地志》,乃彰我皇唐文治武功、一统山河之盛举!意在融合南北,垂范后世!孔师主持编纂,却每每援引汉魏旧说,斤斤计较于故纸堆中一城一池之得失,格局未免失之偏狭?岂非有违陛下融合南北、海纳百川之初衷?莫不是--”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孔颖达略显寒酸的官服,又瞥了一眼他案头堆积如山的陈旧卷宗,语气带着浓浓的暗示,
“孔师囿于昔日秦王府旧学,门户之见犹存,难以跳脱旧巢?”
“秦王府旧学”几个字,如同淬毒的银针,直刺孔颖达的身份背景,更隐隐指向了当今太子——李承乾!
暗示孔颖达的编纂立场,受到东宫授意,刻意压制或者排斥某些“非正统”的学说。
宏文馆内瞬间死寂!
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孔颖达身上。
这已非学术之争,而是赤裸裸的政治攻讦!
孔颖达一直低垂的眼帘,此刻猛地抬起!
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射出锐利如电的精光,仿佛沉睡的雄狮蓦然惊醒!
他苍老的脸上没有暴怒,只有一种被彻底冒犯后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威严!
他缓缓站起身,深绯色的旧官袍无风自动,一股沉淀了数十年学养与尊严的磅礴气势,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宏文馆!
压得对面那些年轻气盛的世家子弟呼吸都为之一窒!
“门户?!”
孔颖达的声音不再平稳,而是如同滚过天际的沉雷,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和一种近乎悲悯的斥责,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青砖地上,发出金石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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