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打闹插曲,让略显紧绷的宴会气氛松弛了一瞬,却更像一层薄纱,盖住了底下涌动的暗流。
李靖放下酒杯,转向笑容可掬的李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丝竹声:
“庐江王,突厥此番入寇,主攻方向在何处?兵力几何?领兵者何人?溃退后又往何方遁去?我军斥候可有最新回报?”
他一连串问题抛出,如同冰冷的铁弹。
李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化开,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愤慨:
“唉,卫国公有所不知,这帮胡狗狡猾得很呐!来去如风,专挑防御薄弱的村落劫掠,一击即走,从不恋战!人数么,斥候回报说,敌军前锋当有数千骑!”
“领头的似乎是阿史那部的某个小酋长,名字拗口得很,末将一时也记不清了。至于遁逃方向,王将军?”
他求助似的看向王君廓。
王君廓放下手中割肉的小刀,用餐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动作沉稳得不像个武将。
他抬眼看向李靖,目光平静无波:
“回大总管,末将率部追击敌军前锋时,其残部溃散,分作数股,主要向西北阴山方向逃窜。斥候已放出,尚未有敌人主力新的确切消息传回。”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却又毫无具体价值。
李靖的目光在王君廓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微微颔首,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
“兵者诡道,不可不察。明日大军开拔,还需王将军派熟悉路径的向导引路,直扑阴山方向。”
“末将领命。”
王君廓抱拳,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李瑗赶紧笑着打圆场:
“应当的!应当的!王将军,此事务必办妥!来来来,卫国公,诸位将军,别光顾着说话,尝尝这幽州特产的鹿肉,鲜嫩得很!”
他热情地招呼着,试图将话题引开。
李靖却已没了太多胃口。
厅堂里弥漫的酒肉香气,此刻闻起来,竟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他看着李瑗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听着他口中那些关于突厥“溃败”的轻描淡写的描述,还有王君廓那过于沉稳的应对,心中那根警惕的弦,绷得更紧了。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侍立在身后的参军裴行俭。
裴行俭微微垂目,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显然,他也嗅到了这“宾主尽欢”下的异常气息。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幽州城南的旷野上已是号角连营。
十万唐军如同庞大的战争机器,有条不紊地拔营启程。
巨大的辎重车吱呀作响,满载着粮草和军械。
精锐的步卒排着整齐的队列,长矛如林,沉默前行。
骑兵部队在侧翼游弋,马蹄踏起滚滚烟尘。
李瑗和王君廓亲自率领幽州部分将领在道旁相送。
李瑗脸上依旧是那副诚恳又带着点不舍的神情:
“卫国公,前方路险,务必保重!待您扫平胡虏,凯旋之日,本王定当再备盛宴,与您痛饮!”
李靖端坐马上,抱拳回礼:
“有劳庐江王费心。军情紧急,就此别过。”
他目光扫过李瑗身后的王君廓,
“王将军,向导何在?”
王君廓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禀大总管,向导已安排妥当,由末将麾下得力校尉张五斤带领,此人熟悉阴山路径,必不负所托!”
他身后,一个皮肤黝黑、眼神精明的汉子连忙出列,向李靖躬身行礼。
“好。”
李靖不再多言,马鞭轻扬,
“传令,大军开拔,目标阴山,急行军!”
沉重的鼓点擂响,巨大的军阵开始缓缓移动,如同一条钢铁巨龙,向着西北方向迤逦而去,逐渐消失在漫天的黄土烟尘之中。
李瑗脸上的笑容随着大军的远去慢慢收敛,最终化作一片冰冷。
他侧头看了一眼王君廓,两人眼神交汇,再无昨日宴席上的半分客套,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默契。
大军一路疾行。
离开幽州地界后,地势开始变得崎岖。
黄土高原的沟壑纵横交错,官道渐渐隐没在荒凉的丘陵与山谷之间。
空气越发干燥,风卷着沙砾,吹打在甲胄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按照向导张五斤的指引,大军正朝着一条名为“鹰愁涧”的险峻山谷行进。
鹰愁涧名不虚传。
两侧山崖高耸入云,怪石嶙峋,如同被巨斧劈开一般。
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蜿蜒曲折,最宽处也不过能容五六匹马并行。
抬头望去,天空只剩下狭窄的一线灰蓝。
山壁上光秃秃的,只有零星几丛顽强的荆棘在风中摇曳。
阳光难以照射到谷底,使得涧内光线昏暗,比外面更显阴冷。
李靖的大军如同一条长蛇,缓缓游入这幽深的山涧。
先锋由薛仁贵率领的东宫精锐骑兵开道,中军是李靖的帅旗和核心部队,包括大量步卒和部分重甲骑兵,后军则是庞大的辎重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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