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密室。
铜壶滴漏的“嗒嗒”声,在这隔绝了所有光线的漆黑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瘆人,如同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
李承乾独自枯坐,黑暗中,他脸上惯有的阴鸷暴躁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抽空、又被寒冰填满的疲惫和惊悸。
白天在丽正殿的雷霆震怒后,一种更深、更粘稠的后怕,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啃噬着他的神经。
黑云寨发现的甲胄残骸,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长久以来包裹在他认知外面的一层薄纱!
武德初年,天策府禁卫,窦家庄消失的物资。
所有模糊的线索碎片,最终都诡异地指向一个他从未真正警惕、或者说下意识回避的方向——那座沉寂多年、仿佛早已被遗忘的大安宫。
“醉仙居。”
李承乾干涩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这三个字,喉咙里如同塞满了砂砾。
那个他曾经视为自己耳目的地方,那个为他传递消息、打探风声,甚至暗中处理过一些“麻烦”的隐秘据点!
那份关于窦家庄物资可能流散西南的情报,最初就是从这里递上来的!
当时只觉是天赐良机,是扳倒窦洪、夺取“搬山”启动资本的绝佳筹码!
此刻回想,一股寒气陡然从尾椎骨窜升!
为什么偏偏是醉仙居?
为什么偏偏在那个关键时刻?
为什么每次他在醉仙居看似“不经意”流露的烦躁或意图,总能很快得到某些恰到好处的“巧合”回应?
比如他想知道某个官员的动向,第二天就会“恰巧”碰到那位官员在醉仙居宴客;比如他对窦洪的敌意刚起,关于窦家庄物资的情报就“适时”出现。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是精心编织的网!
“祖父---”
李承乾闭上眼,黑暗中仿佛看到太上皇李渊那张苍老而模糊的面容,那双看似浑浊、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
一股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屈辱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利用醉仙居这条暗线,却不料,自己才是那条被人用香饵钓着、一步步引向未知深渊的鱼!
冷汗,浸湿了他贴身的里衣。
愤怒如火山岩浆在胸腔翻涌,却被极致的理智死死压住,凝固成一种更冰冷、更危险的东西。
不能怒,不能乱!
老头子布下这张网,垂钓至今,所图为何?
仅仅是监视一个不太得势的太子?
绝不!
那份名单,“渊字令”,黑云寨的残骸,这些碎片拼凑出的图景,让他不寒而栗。
祖父布的,是天下大局!
而自己,连同这东宫,或许都只是这局中一枚棋子,甚至是诱饵?
一丝近乎狰狞的冷笑,在李承乾嘴角缓缓扯开。
鱼若惊觉自己成了饵,未必不能反将那垂钓者拖下水!
“小贵子!”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冷静得可怕,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密室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小贵子的影子躬身候在门外:
“殿下。”
“备车,孤要去醉仙居。”
李承乾站起身,黑暗中,他的身形挺拔依旧,却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蓄满了冰冷的锋芒。
“孤今日心中烦闷,想去听听曲儿,散散心。”
“是。”
小贵子应道,没有丝毫迟疑。
醉仙居,顶层最为奢华的“听涛阁”。
丝竹靡靡,舞袖翩跹,侍女如穿花蝴蝶般奉上珍馐美酒。
李承乾斜倚在软榻上,衣襟微敞,脸上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倦怠和烦躁,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心不在焉。
他端起夜光杯,琥珀色的波斯葡萄酒在杯中晃荡,散发出醉人的甜香。
“啧,这酒,今日喝着怎么这般寡淡?”
他皱着眉,将酒杯重重顿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引得旁边斟酒的美人儿手一颤。
伺候在旁的独眼掌柜“地听”,真名唤胡万财,此刻满脸堆笑,连忙躬身:
“殿下恕罪!可是这批新到的三勒浆不合口味?小的马上让人换库藏最好的龙膏酒来!”
“不必了!”
李承乾烦躁地挥挥手,眼神瞟向窗外西沉的落日,语气带着明显的迁怒,
“孤是心里堵得慌!父皇今日在朝会上,又为了南边那点破事大发雷霆!剑南道的官员,真是一群酒囊饭袋!区区几个蟊贼,闹到现在还剿不干净!平白惹得父皇心烦,连带着孤也跟着挨训!”
他语速不快,声音也不算大,但在丝竹和嬉笑的间隙,足够让近旁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剑南道”、“蟊贼”、“剿不干净”这几个词,咬得格外清晰。
胡万财脸上的笑容一丝未变,依旧是那副惶恐讨好又带着点市侩精明的模样:
“殿下息怒!息怒!陛下日理万机,难免焦心。剑南道山高林密,那些个刁民悍匪藏得深,确实不好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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