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北角,光德坊深处。
这里像是被繁华遗忘的角落。
低矮的土墙围着歪扭的茅屋,狭窄的巷道满是污泥浊水,散发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酸腐馊臭。
苍蝇嗡嗡地聚在墙角秽物上,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夹着尾巴在阴影里逡巡。
阳光吝啬地漏下几缕,也显得昏沉无力,照不进这里的压抑和破败。
巷子最深处,一间几乎要被旁边倾斜泥墙压垮的茅屋前,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车。
车辕上坐着个戴着破斗笠的车夫,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粗糙的下巴。
他半眯着眼,像是打盹,但握着僵绳的手指关节却微微凸起,偶尔掀开一丝眼帘,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瞬间扫过周遭每一个细微的动静,连墙头掠过的麻雀都逃不过他的锁定。
茅屋内,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
空气浑浊不堪,混合着劣质酒气、霉味、汗臭和一种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气味。
屋顶漏下的几缕光柱里,尘埃狂乱地飞舞着。
一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穿着油腻破袄的老头,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下只铺着一层薄薄的、发黑的草垫。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豁了口的糙陶酒坛,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对着炕前站着的人影,嘿嘿傻笑,涎水顺着嘴角的皱纹往下淌。
“喝,好酒。嘿嘿,官爷,好酒---”
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布满老年斑和裂口的手,颤抖着又想去抓放在炕沿边那坛刚刚开封的十年汾清。
那酒坛泥封精致,酒香醇厚绵长,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站在炕前的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葛布袍子,面容普通得如同街上任何一个为生计奔波的货郎。
但他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两口废弃千年的枯井,没有任何波澜,没有任何情绪,仿佛眼前肮脏的环境和醉醺醺的老人,只是一片虚无。
正是丽景门首领,常何。
他没有阻止老头去够酒坛,只是用那枯井般的目光,静静地看着。
“老人家,这酒,可还入得了口?”
常何的声音响起,平直、干涩,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没有用任何威胁的语气,甚至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那平淡的语调,却比任何恐吓都更能穿透酒意。
老头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常何,嘿嘿笑着:
“好、好酒啊。官爷,比俺喝过的都好。”
“好酒,管够。”
常何淡淡道,
“只要你再想想,关于柳元的事。特别是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前后那段日子。他,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柳元、柳元?”
老头抱着酒坛,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在努力聚焦回忆,
“俺那隔了好几房的族侄儿啊,命苦、命苦啊!”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刺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枯树枝般的身子佝偻成一团。
常何静静地等着,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
咳声渐歇,老头喘着粗气,眼神更加浑浊迷离:
“不一样?能有啥不一样。就是个倔驴子,认死理。他爹娘死得早,是俺们族里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汤拉扯大的。没啥本事,就一把子死力气。”
常何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武德九年。玄武门。”
“玄武门?”
老头喃喃地重复着,抱着酒坛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的记忆漩涡,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血,好多血。城里乱了,马蹄子像打雷,人都疯了---”
“柳元呢?”
常何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老头的呓语。
“柳元?”
老头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又被更深的醉意和痛苦淹没,
“柳元,他、他回来过一趟。”
常何的呼吸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拍。
这是他第一次从任何渠道,听到柳元在玄武门之变后还回过长安的线索!
“什么时候?”
常何追问,声音依旧平直,但语速快了一丝。
“啥时候?记不清了,乱啊,到处都在抓人砍头---”
老头抱着酒坛,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他、他半夜像鬼一样溜进俺家,浑身是伤,血糊糊的吓死俺了。”
“他回来做什么?”
“他、他---”
老头眼神剧烈地闪烁着,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又似乎在拼命回忆。
他猛地又灌了一大口酒,仿佛要借那灼烧感压下心头的惊惶,
“他、他没地方去了,来找俺。让俺、让俺给他点伤药,吃的---”
老头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躲闪。
“不对。”
常何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柳元的家眷那时都在城外老家。他在长安唯一的亲缘,只有你这一个远房族叔。他身受重伤,不回老家,却冒险潜入戒严的长安城来找你要伤药?老人家,这壶酒,是不是还不够烈,暖不了你的心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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