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蜜蜡。
熏炉里袅袅升起的安神香,此刻闻起来只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李承乾站在殿心,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被拉满的弓弦,蓄积着随时可能崩断的力量。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半枚在尸骨中发现的羊脂白玉佩,冰冷的玉质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
他的目光,不再是儿子望向母亲的孺慕,而是带着一种被欺骗、被背叛后,近乎燃烧的质问,死死钉在端坐凤榻之上的长孙皇后脸上。
“母后,”
他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
“儿臣今日,在东宫地下挖出了十二具骸骨。”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母亲的反应。
长孙皇后的面容依旧沉静,如同最完美的玉雕,只是那搭在凤纹锦褥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他们是谁?”
李承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愤,
“是贞观元年,伺候过隐太子的洗马奴才!他们不是被送去守陵,而是被堵着嘴、捆着手脚,活埋在了东宫的地下!”
他将手中的玉佩猛地向前一递,那断裂的缠枝莲纹在殿内明亮的烛火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半枚玉佩,就是在其中一具骸骨紧握的手骨里抠出来的!骨头都捏碎了!他到死都攥着它!”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母后!您告诉儿臣!这玉佩上的缠枝莲纹,您告诉儿臣,它怎么会和我及冠时,您亲手赐给我的‘如意环’佩一模一样?!”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空旷的殿宇回荡着他愤怒的声音,震得烛火都摇晃起来。
死寂。
长孙皇后静静地望着自己唯一的嫡长子,那双素来温润含笑的凤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悲悯,有难以言说的沉重,甚至还有一丝李承乾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伸向那半枚染着地下阴寒气息的玉佩。
她没有辩解,没有斥责,甚至没有试图去触碰李承乾递过来的手。
她的指尖,轻轻地、轻轻地抚过玉佩断裂的茬口。
那动作,温柔得如同在抚摸一个初生婴儿的脸颊,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哀伤。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她苍白的手背上。
紧接着,又是一滴。
晶莹的泪珠,沿着她光洁的脸颊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玉佩断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乾儿---”
长孙皇后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再是往日的清越,而是带着一种被砂石磨砺过的沙哑与苍凉,
“这‘如意环’原是一对。”
李承乾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
他设想过母后的否认、震怒、或者用大义来训斥他,却独独没有想过是这样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恸!
“一对?”
他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
“是,一对。”
长孙皇后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动,沾满了细碎的泪珠。
她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是无尽的缅怀与刻骨的悲伤,
“另一枚给了你妹妹,我的永安---”
永安!
那个只在宗室秘档里留下一个封号、一个生辰、一个“早夭”冰冷记载的小公主!
李承乾那从未谋面的亲妹妹!
“她那么小。”
长孙皇后的声音哽咽,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她走的时候比这块玉还冷,母后亲手把那枚‘如意环’,系在她的小襁褓上。盼着她在九泉之下,能得一份平安如意。”
她再次抚摸着玉佩的断口,如同抚摸着女儿冰冷的肌肤,
“这纹路是母后当年亲自画的图样,天底下独此一份,只给了你们兄妹几个。”
巨大的悲恸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李承乾的愤怒!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攥着玉佩的手无力地垂下。
妹妹,永安。
那个只存在于母后午夜梦回时低泣中的名字,那具深埋地下的骸骨手里死死攥着的竟是妹妹的遗物?!
“那玉佩怎么会出现在东宫地底的尸骸手里?!”
李承乾的声音充满了混乱和茫然,之前的质问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巨大悲恸冲击后的无措,
“那骸骨是谁?!他怎么会拿着妹妹的玉佩?!他---”
“乾儿!”
长孙皇后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但那严厉之下,是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有些事,就像这断了口的玉佩,碎了就是碎了!强要把它拼凑起来,割伤的只会是拿着它的人的手!深宫里的真话,有时候比淬了毒的刀剑更伤人。 放下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母后。”
她眼中的泪光盈盈欲坠,那是一个母亲最脆弱也是最无力的恳求。
李承乾看着母后眼中那份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近乎哀求的神色,所有堵在喉咙口的追问,都像被巨石压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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