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敲在寂静的大殿里,也重重敲在李承乾的心坎上。
那话语里蕴含的不仅仅是请命,更是一种将自己彻底燃烧、奉献给帝国的决绝!
那份“榨干油灯”的悲壮,让薛仁贵这个铁打的汉子都瞬间红了眼眶,死死咬着牙关才没吼出声。
李承乾看着裴行俭那枯槁却挺直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份坦荡无私却又带着诀别意味的灼热光芒,胸中翻腾的怒意和那被刺痛的疏离感,如同撞上礁石的怒涛,轰然崩散,化作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敬意。
裴行俭的“请命”,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避嫌”?
崔仁师毒刺般的话语虽被焚毁密约之举暂时压制,但那份阴影并未完全消散。
他以病躯请镇安西,既是为国分忧,又何尝不是主动将自己从权力漩涡的中心剥离,远离那可能滋生猜忌的土壤?
“你…”
李承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他缓缓坐回御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紫檀桌面,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投向那万里之外的黄沙瀚海。
殿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裴行俭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良久,李承乾眼中所有的情绪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提起朱笔,在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空白敕书上,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擢东宫率更令裴行俭,为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加银青光禄大夫,假节,总掌安西四镇军政诸务,便宜行事!”
笔锋一转,落在裴行俨那份告病军报的批复上:
“……安西都护裴行俨,忠勤体国,劳苦功高。着即卸任安西都护一职,即刻启程回京,任兵部侍郎,加金紫光禄大夫,赐太医署精调细养……钦此!”
“殿下!”
薛仁贵失声惊呼,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
这副都护加“假节”、“总掌军政”、“便宜行事”,这哪是副手?
这分明是直接将整个安西都护府的最高权柄,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裴行俭!
而将正牌的安西都护裴行俨调回长安担任兵部侍郎,明升暗调,彻底为裴行俭扫清了障碍!
殿下这是将整个西域,托付给了眼前这个病骨支离的书生!
裴行俭的身体巨震!
他猛地抬头看向李承乾,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震惊、难以置信、重逾千钧的压力,还有一丝灼热的、被毫无保留信任的滚烫激流!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额头“咚”地一声磕在金砖上:
“殿下!此任太重!安西关系帝国半壁安危!臣恐这副残躯恐有负殿下重托!”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是压力,更是被这份信任灼烧的激动。
李承乾放下朱笔,绕过御案,一步一步走到裴行俭面前。
他俯下身,亲手将裴行俭那冰冷颤抖、骨节分明的手从冰冷的地面上拉起。
他看着裴行俭苍白脸上那惶恐与激动交织的神情,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
“裴卿,这副担子,是重。重如山岳!但孤信你挑得起来!孤信你裴守约,这副残躯之内,包裹的是足以擎天架海的心志与韬略!安西交给你,孤放心!”
他用力握紧了裴行俭的手,那力道如同要将自己的意志和信任灌注进去:
“西域百族,虎狼环伺。孤不要你死守!孤要你替孤,替大唐,打出一片铁桶江山!打出一个万邦来朝的安西走廊!让西域的驼铃,只为我大唐的强盛而鸣响!能做到吗?”
裴行俭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来自帝国未来主宰那不容置疑的力量与期许,看着李承乾眼中那燃烧着万丈雄心的烈焰!
胸中那股压抑已久的、属于谋士也属于战士的热血,如同沉寂的火山般轰然喷发!
压下了所有的病痛,驱散了所有的惶恐!
他反手紧紧回握住李承乾的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如同沙场点兵的利剑!
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臣裴行俭纵粉身碎骨,亦必为殿下!为大唐!在西域立一块永不陷落的界碑!”
长安西市,暮色四合,喧嚣渐歇。
唯有“醉仙居”二楼临街的雅阁里,灯火通明,酒气飘散。
偌大的圆桌上,菜肴精致,却几乎未动。
地上歪倒着几个空酒坛。
薛仁贵敞着怀,露出虬结的肌肉,一手抓着巨大的酒碗,眼睛赤红,死死瞪着对面裹着厚厚裘袍、脸色在烛光下更显苍白的裴行俭。
“喝!老裴!你他娘的给老子喝!”
他粗着嗓子吼道,将满满一碗烈酒重重怼到裴行俭面前,
“说好的!等平了崔家的乱子,咱哥俩痛痛快快喝他三天三夜!不醉不归!你他妈…你他妈…”
吼着吼着,这铁塔般的汉子声音竟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猛地抓起自己面前的酒碗,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酒水顺着虬髯流淌,分不清是酒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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