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议事堂的灯火,燃得比往常更亮些,也更久些。
空气里浮动着新墨的涩香,还有年轻官吏身上那股子初担重任、生怕出错的紧绷劲儿。
几个刚被擢升上来的寒门属官,穿着崭新的青色官袍,袖口甚至还没磨出毛边,正围着一张巨大的舆图,压低声音争论着什么,手指点在图上不同的州县位置,又快又急。
“殿下,这是吏部报上来的今科进士及第名单,寒门子弟占了七成!”
东宫太子舍人杜构,捧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名单,声音里压着激动,快步走到巨大的紫檀御案前,
“各州报上来的学政革新条陈也到了,尤其是江南、岭南几道,反响最为热烈!都说殿下开了寒门入仕的通天大道!”
李承乾没抬头,朱笔在另一份奏疏上划过一道刚劲的“准”字,笔锋透纸三分。
他手边堆叠的卷宗,几乎要没过他低垂的视线,每一份都关系着地方吏治、赋税、漕运、军屯。
他随手接过杜构递来的名单,只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带着泥土和书香气息的名字,便搁在一边,淡淡道:
“路还长着。名单上的名字,是起点,不是终点。把他们放到该放的地方去,让实干说话,别让官袍成了新的枷锁。 ”
“臣明白!”
杜构郑重应道,眼神更亮了几分。
这时,东宫太子詹事于志宁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殿下,山东几州豪强对新政颇有微词,尤其是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还有范阳卢氏等暗中串联,递上来的条陈多有推诿拖延之意。”
李承乾终于抬起眼。
烛光跳跃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映不出半点波澜,只有一种千锤百炼后的沉静。
他没有动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峭意味的弧度:
“微词?意料之中。他们习惯了门荫庇护下的康庄大道,如今要他们跟寒门挤一条窄路,自然觉得硌脚。”
他放下朱笔,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案头那份关于山东豪强兼并土地的密报,
“告诉山东道观察使,新政推行,一视同仁。有功者赏,有罪者罚。敢伸手阻挠的…”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
“剁了爪子,悬于城门示众。让新政这柄刀,见见血。”
于志宁被这平淡话语下的铁血意味激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臣,遵旨!”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朱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以及烛火偶尔的噼啪轻响。
李承乾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关于漕运改道的急件,放下笔,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他向后靠上椅背,揉了揉因长时间执笔而微微发酸的右手腕骨,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灯火通明、井然有序却又充满新生力量的殿堂。
那些年轻面孔上的专注与热忱,案头堆积却正被迅速厘清的政务,空气中涌动的、属于实干而非空谈的气息。
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那个充斥着阴谋算计、压抑沉闷的东宫截然不同。
他忽然对着侍立在侧的太子洗马刘洎,低声笑道:
“刘卿,你说怪不怪?以前坐在这位置上,总觉得四面是墙,憋得喘不过气,像个精致的囚笼。”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眼前繁忙的景象,
“如今看着,倒觉得顺眼多了,像个大一点的办公书房。虽然活儿还是多得干不完。”
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更多的却是一种卸下枷锁后的轻松与掌控感。
刘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躬身道:
“殿下励精图治,锐意革新,方有今日东宫之新气象。臣等能追随殿下左右,躬逢盛世,实乃幸事。”
李承乾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推开窗棂,深秋微凉的夜风涌入,带着庭院里桂子残留的余香。
窗外,一轮清冷的新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淡淡的银辉,映照着东宫飞檐斗拱沉默的轮廓。
宫墙深深,将这里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却又仿佛通过无形的脉络,紧紧相连。
“殿下,时辰不早了,陛下那边…”
小贵子轻步上前,低声提醒。
李承乾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他刚转过身,一名内侍便小跑着进来,躬身禀报:
“殿下,陛下遣人传话,说新修的《氏族志》样本已呈至太极殿,请您即刻过去一同审定。”
“《氏族志》?”
李承乾眼神微微一凝。
修订天下氏族门第谱系,这是父皇登基以来就在酝酿的一件大事,意在重新厘定天下门阀秩序,为朝廷取士提供依据。
这本该是彰显皇权、平衡各方的大手笔,但在如今他大力提拔寒门、打压豪强门阀的节骨眼上,这本志书的修订,其风向标意义不言而喻。
“知道了。”
李承乾平静地应道。
他整了整身上那件因久坐而略显褶皱的玄色常服,迈步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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