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甘露殿。
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
李承乾垂手肃立,声音平稳,条理清晰地将凉州之行的“结果”向御座上的李世民复述:
李佑良谋逆罪证确凿,已遵旨明正典刑;凉州军备亏空及倒卖军械之案,主要罪责在李佑良及其数名核心党羽,已伏诛;宇文化及临危受命,接任代都督,主持善后,安抚地方,诸事已初步理顺。
他陈述得极其“客观”,只讲陛下看到的、听到的、以及圣旨定性的部分。
丰德彝蹊跷暴毙时那青灰色的脸孔、死死抓住自己手腕的冰冷枯爪、以及那用尽生命挤出的“吴…海…船…账”几个破碎音节……还有归途上那场伪装成马匪、却又带着江南水匪标记和刻有“恪”字铜钱的致命伏击……所有这些惊心动魄、疑窦丛生的细节,都被他死死地压在了心底,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李世民高踞御座,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遮住了他大半神情。
他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御案上轻轻敲击,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却仿佛敲在李承乾的心弦上。
终于,李承乾的汇报结束。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熏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良久,李世民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凉州苦寒,此行……辛苦了。”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冕旒,落在李承乾身上,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下去……好生歇息吧。”
没有询问细节,没有提及丰德彝,没有对后续追查的指示,甚至没有一句对太子此行“功劳”的褒奖。
只有一句干巴巴的“辛苦了”和一句含义模糊的“好生歇息”。
李承乾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缓缓沉入一片冰冷的湖底。
父皇的态度,比凉州冬夜的寒风更加刺骨。
是信任?
是猜忌?
是无奈的默许?
还是某种更深沉的、他此刻无法触及的帝王心术?
他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儿臣告退。”
转身退出甘露殿,殿外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李承乾微微眯起眼,看着重重宫阙投下的巨大阴影,只觉得这煌煌天家,比陇西的峡谷更加幽深莫测。
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刀锋之上。
东宫,显德殿后殿。
李承乾卸下沉重的朝服冠冕,只着一身素色常服,靠坐在软榻上。
紧绷了多日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凉州的刀光剑影、父皇的莫测态度、还有那枚刻着“恪”字、如同诅咒般贴在胸口的冰冷铜钱……种种思绪在脑海中翻搅,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殿下,喝口热汤,驱驱乏气。”
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带着熨帖人心的暖意。
太子妃苏婉贞端着一个青瓷碗,莲步轻移,悄然走近。
她今日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家常襦裙,发髻简单挽起,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雅宁静的气质。
她将汤碗轻轻放在李承乾手边的小几上,目光落在李承乾随意搭在榻边扶手上的左臂——那里,在窄袖袖口边缘,隐约可见一道寸许长的、已经结痂的暗红色擦伤。
那是峡谷遇袭时,被飞溅的碎石划破的,当时浑然不觉,此刻在放松状态下才感到一丝细微的刺痒。
苏婉贞的秀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转身,取来了一个精致的白瓷小药盒,里面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淡绿色药膏。
她挨着李承乾坐下,动作轻柔地挽起他的袖子,露出那道伤痕。
指尖蘸着沁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处,力道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李承乾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烛光下,她低垂的眼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宁静。
指尖的凉意和那轻柔的触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翻腾的戾气和疲惫。
这深宫之中,尔虞我诈,步步惊心,唯有在她身边,才能感受到一丝难得的、不掺杂质的安宁。
看着苏婉贞专注温柔的侧脸,李承乾心中那堵戒备的高墙,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凉州……比想象中更凶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人,藏在暗处,心思比毒蛇还毒。这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他没有提具体的人名,没有说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只是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道出了心中的沉重和如履薄冰的危机感。
苏婉贞涂抹药膏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轻柔。
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急于追问,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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