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引擎低沉地轰鸣,驶离了那片被绝望和铁锈包裹的区域。车窗外,破败的街景飞速后退,渐渐被更加荒凉、偶尔能看到扭曲枯树的旷野所取代。林序僵硬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依旧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开车的男人——博尔特。侧面看去,他的轮廓坚毅,下颌线紧绷,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但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定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齐,与林序见过的所有在废墟中挣扎的人截然不同。车内有股淡淡的、类似机油和旧皮革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沉默在车内蔓延。林序有无数问题堵在喉咙口:他是谁?为什么救自己? “大夏”是什么意思?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但长期在危机中养成的本能让他死死闭着嘴。任何轻率的提问都可能招致不可测的后果。在这个世界,善意往往比恶意更致命。
最终,是博尔特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奇异地缓解了车内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不用那么紧张,孩子。如果我要对你不利,你现在不会坐在这里。”
林序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回答,但紧握的拳头稍稍松开了一些。
博尔特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继续看着前方坑洼不平的道路,说道:“我叫博尔特。如你所闻,曾经是个骑士,侍奉过一些……早已不复存在的信条。现在,只是个四处漂泊的麻烦解决者。”
骑士?林序心中一动。这个词他只从父母留下的几本残破不堪的旧书里看到过,象征着古老时代的荣誉、正义和力量。但那一切,不是早已随着世界的崩坏而湮灭了吗?
“你……为什么救我?”林序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因为干涩而沙哑。这是他目前最核心的疑惑。
博尔特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两个原因。第一,我看不惯执法队那种蛆虫一样的行事风格,尤其是黑隼那种货色。清理垃圾,偶尔也能让我心情舒畅些。”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酷,仿佛碾死黑隼那样的人,对他而言真的只是随手之举。
“第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林序脸上,变得认真起来,“因为你身上流着大夏的血。在这种地方,能看到一个血脉如此纯粹的大夏后裔,很少见。”
“大夏……到底是什么?”林序追问,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了解自己的根源。父母在世时对此讳莫如深,仿佛那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
博尔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大夏……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的称呼。那里曾经有过辉煌的文明,讲究礼法、秩序和传承。大夏人,注重血脉、家族和承诺。”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沧桑,“可惜,如今知道这个词的人,已经不多了。你的父母,没有告诉过你吗?”
林序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他们……很早就不提以前的事了。”他不想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提及父母的背叛和死亡,那伤口依旧鲜血淋漓。
博尔特似乎理解了他的沉默,没有继续追问父母的话题。他话锋一转,回到了林序最初的困境:“那么,说说你吧。一个明显不属于执法队那种泥潭的大夏后裔,怎么会成了‘钉子’,还被黑隼那种人盯上?你似乎惹了不小的麻烦。”
林序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要告诉他吗?告诉他自己被父母背叛,为了活命杀了人,还有一个妹妹生死未卜?这个陌生的、强大的骑士,值得信任吗?
他犹豫着,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单调声响。
博尔特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淡淡地说:“你可以选择不说。我救你,并非为了挟恩图报。只是,如果你希望我接下来的路能帮你,或者说,如果你自己还想有一条‘接下来’的路,最好让我知道,我带着的是什么样的‘麻烦’。”
他的话语很直接,没有虚伪的安慰,反而让林序感到一丝奇异的踏实。这是一种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坦诚。
林序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隐瞒没有意义。博尔特能轻易从黑隼手中带走他,意味着他拥有远超执法队的实力和地位。自己的生死,其实早已掌握在对方一念之间。赌一把吧,为了可能存在的、找到小茹的一线希望。
他开始讲述,从那个听到父母密谋的夜晚开始,到被迫杀人、加入执法队、成为“钉子”,再到被铁砧利用、被黑隼陷害……他的声音低沉、干涩,尽量不带感情色彩,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紧绷的声线和偶尔控制不住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少年心底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当他讲到为了活命,不得不用陌生人的血换取“资格”时,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博尔特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有同情,也没有鄙夷。直到林序讲完,他才缓缓开口:
“为了生存而弄脏手,不可耻。可耻的是习惯了肮脏,甚至开始享受其中。”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序,“你还记得恶心的感觉,证明你内心的某些东西,还没有被这里彻底锈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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