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杭州的秋雨,又密又急,砸在庆春路那些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水花溅得老高。我正缩在水院后门那辆快散了架的三轮车旁边,死命跟一块吸饱了水的贼沉防水布较劲,雨水顺着脖子往下灌,那叫一个透心凉。这破布,死活系不牢,眼瞅着车斗里小山似的货要遭殃。风把雨横着吹,塑料布像鼓足了风的帆,勒得我手指头生疼。
“汪哥!气象台说了!这是台风外围环流!”林夕像颗湿透的子弹“砰”地撞到我身边,手里的伞骨架被风吹得变了形,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成溜儿地往下淌。她怀里还死死抱着一沓刚在街边小打印社印出来的“SUDU”宣传单,最外面几张早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
“要命了!南希刚在淘宝旺旺上吼我,那边接了二十件预订单,买家们跟催命符似的,刷屏问发货!都在骂我们预售慢得像乌龟!”
我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疼了,赶紧把防水布掀起一个角。老天爷!底下压箱底的三百件秋装卫衣和长袖T恤,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厚塑料膜,摸着是凉了点,湿气有点重,但好歹没湿透!这可是仨人豁出命去的血汗钱!我、林夕、南希,过去仨月,天天在夜市熬成鬼,一分一毛抠出来的棺材本啊!
“降龙十八掌”的气劲路线图,“太极阴阳鱼”的极简线条,“侠客独饮”的抽象剪影……全印在黑白灰的基础款上,在同价位里算是顶呱呱了。
“哔啦——嗤——!”一阵能把耳膜刺穿的电流杂音,盖过雨声就爆开了。夜市那破喇叭(年纪估摸比咱仨加起来都大)扯着嗓子喊:“全体摊主——注意——!三分钟后——城管巡逻车!到达——庆春路口——!立即——收摊!”王叔那又哑又板的声儿跟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心上。紧接着就是一片“哗啦啦”卷帘门落地的声儿,跟世界末日提前来了似的。我当时脑袋就“嗡”一声,心里拔凉拔凉的,这雨,这城管,真他妈的不让人活啊!
“慌什么!这不正好吗!”林夕这丫头,真不知是天生虎还是脑子快,眼睛跟通了电似的亮得吓人。她“唰”地从同样湿透的牛仔裤兜里掏出油性马克笔,动作快得像变戏法,直接就着湿漉漉的防水布,“嗤啦嗤啦”写下七个歪歪扭扭却贼有劲儿的大字—— 暴雨限定·水墨幻变!墨水被雨水冲开,顺着防水布往下淌,留下道道斑驳痕迹,反而透着一股子粗砺的劲儿!
我俩二话不说,跟打仗似的赶紧把这批“水墨幻变”的武侠衣从货堆上扒拉下来,连拖带拽塞进临时用防水布搭起来的三角“帐篷”里。刚把最后一件挂上那摇摇晃晃的衣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响起,碟片哥那辆漆都快掉光了的五菱面包车,“嘎吱”一声就横在了摊位边上。
碟片哥摇下那扇吱呀作响的车窗,眼皮都不抬,甩手就扔出三件皱得跟老咸菜似的雨衣:“接着!你们这帮大学生,脑子就是活泛!西区13号摊的老张,昨晚倒霉让车蹭了,住院观察去啦!他那摊儿今晚空着!算你们走了狗屎运!赶紧搬过去!”他呲着被烟熏得焦黄的大牙,冲后座努努嘴,“那儿还有俩压箱底的折叠衣架,赶紧拿去撑场面!上回你们帮我那破电脑整活了,就当还你们人情了!”话音刚落,一脚油门,那破五菱又像个醉汉似的冲进了雨幕里。
我们连滚带爬刚折腾好没多久,外语系那几个熟脸的姑娘们就举着伞、提着应急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过来了。领头的女生叫大梅,咔哒一声把应急灯开到最亮,一道橘黄色的光柱利剑似的刺穿雨幕,正正好打在我们临时帐篷里那些挂着水珠、墨迹晕染开的武侠T和卫衣上。乖乖!那效果!湿漉漉的衣服像是活了过来:墨色在棉布纤维里氤氲流淌,抽象侠客的脸被水痕模糊出几分神秘,连那些硬邦邦的武功招式线条都仿佛变得云里雾里、气韵流动!真他妈神了!“暴雨限定!水墨幻变!”林夕写那七个字,跟预言似的!
“卧槽!还有这种限定款?买个衣服还得淋雨做旧?”人群里不知是谁怪叫了一声,就跟在油锅里泼了瓢冷水!那些穿着湿透迷彩服的新生蛋子,还有那些挤在其他摊位棚子底下躲雨的年轻人,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跟涨潮似的!
“69一件!69一件!暴雨限定!水墨幻变侠客T!买两件送冰镇苏打水!”我抄起那破麦克风,带着滋啦的电流声就吼开了,跟雨声、喧哗声炸成一片!林夕带着她的“娘子军”瞬间鱼一样滑进人缝,抄起衣服就往身上套,恨不得拿体温当场烘干展示效果,“看见没?纯天然雨水做旧!每件独一无二!”南希蜷在收银箱后面,活像战壕里的会计,手指翻飞地收钱找零。那双浅蓝匡威早就成了两艘小潜艇,脚一动,“咕叽——咕叽——”响个不停!
收摊回宿舍路上,空衣架挂在三轮车屁股后头,叮铃咣啷,唱着得胜归来的小曲儿。我们仨浑身湿透,挤在碟片哥那四面透风的面包车后座,啃着硬邦邦、冰凉凉的饭团。车玻璃上全是哈气,外面路灯霓虹的光晕进来,像流动的金沙。林夕哆嗦着从湿帆布包里扯出泡得发软的记账本,掀开黏乎乎的书页:“赚了!赚了!47件!还有13个预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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