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弹簧兄弟硌了我一年多的屁股,也算是老相识了。这沙发还是去年冬天,我和国浩两人吭哧吭哧从垃圾站扒拉出来的。小茹老爱扯着嗓子说我像头骡子,没错,水利水电学院大二那帮人里头,属我起得最早。天还没擦亮,薄雾还跟被窝似的裹着杭州城,我早蹬着那辆三轮,奔四季青批发市场冲锋陷阵去了。
瑶瑶姐档口那仓库门口,我俩就着昏黄的白炽灯光点货——那些带着我涂鸦设计的布料,咔咔裁剪,花花绿绿印染,再踩几脚缝纫机,打个SUDU的金字招牌,一转眼就成了庆春路夜市上抢破头的“国潮原创”,你说这魔幻不魔幻?
电脑那头的旺旺叮咚得跟炒豆子似的,寝室里烟雾缭绕、泡面飘香。国浩、戴君斌、洪伟胜、叶伟岳这几个活宝,愣是给我组成了客服“敢死队”。
“卧槽!又来个问能不能拿Q币支付的!” 国浩嗓子都嚎劈了,一口烟味差点没把我呛死。
阳台堆得像弹药库的二十箱SUDU新款,正跟哥几个的臭球鞋争地盘呢。杭海路大卡车堵得跟贪吃蛇一样,我缩在寝室,就靠着诺基亚7600那100万像素的摄像头拍网店的照片,1688诚信通店铺刚传的新款图,愣是拍得跟老年痴呆患者打的太极拳似的。还得是林夕仗义,工程制图课上,他把我那件印着“降龙十八掌”的卫衣往课桌上一摊,举着她那台宝贝佳能相机,整整折腾了一节课,才整出点人模狗样。
太阳一落山,庆春路灯一亮,我和小茹的摊子拼在一起,好家伙,场面整得跟夜市里的连锁店似的。最近眼馋新塘路的人流,我又撺掇国浩,在一个胖妹的内衣店门口,支了个新据点。甭管怎么说,地盘是越来越大了。
咱这买卖,看着热闹,其实真就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只要城管的车灯一照,整条街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唰”一下全动起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有一回下雨,我正抖落开那“侠客行”、“流星蝴蝶剑”的新货呢,碟片哥那破锣嗓子吹出一声要命的口哨——发令枪啊!我手忙脚乱收摊,裤子都快跑掉了,偏偏一扎着小辫子的哥们儿,死攥着件“独孤九剑”黑T恤不撒手,一边撒丫子跑一边喊:“哥们慢点!我室友在淘宝看见你这同款要卖八十多呢!一百五,三件行不行?包邮!你们淘宝店写的!” 当时那红袖章就在巷子口晃,我一把薅过他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塞过去三件衣服……后来才知道,这愣头青回浙大论坛写了篇《夜市惊魂购衣记》,硬是把咱淘宝店铺里留的那个客服号给顶成了全城高校BBS的热帖!得,这营销成本,真他娘是算不出来的风险溢价。
碟片哥这人精,从报刊亭后头钻出来,怀里还抱着用《读者》封面裹着的《洛奇2》,一脸的劫后余生。一边喘一边跟我掏心窝子:“老汪啊,你看现在这帮买碟的,都他妈的淘宝用网银了!我刚在1688订了五百套《灌篮高手》剧场版…”我心里直嘀咕,你这路子野得都跑偏到东莞去了,嘴上却只干巴巴应一声。
路灯底下,俩湿漉漉的倒影拖得老长:一个拖着装满自己“原创设计”衣服的蛇皮袋,梦想支棱着还不太牢靠;一个抱着塞满见不得光的碟片的纸箱子,脚下踩着是实实在在的灰色江湖。
这世道啊,有时候你的梦还没人家抄的碟来钱快,你说气不气?
这波刚摁下去,那波又来。城管那帮人也学精了,不扯嗓门吼了,改带数码相机偷拍摊主的脸。旁边收旧报纸的老大爷反应慢半拍,一个穿灰制服的大叔,拎起我摊上那件印着“楚留香”的圆领衫,翻过来掉过去地看:“SUDU?这牌子没听说过啊?” 我后背唰一下湿透,心里直骂娘——那衣服内衬角落可还留着四季青档口的内部编号章呢!碟片哥这老江湖,一个箭步冲上去,烟卷都捅人鼻子底下了:“领导哎!您瞅瞅这标多正!我们小汪在淘宝可是堂堂三钻卖家!正经搞原创设计的,大学生创业,响应国家号召…”
那件衣服最后还是被没收了,好在人家嘟囔了句“现在这帮学生娃是真能折腾”,没把咱一锅端了。什么叫关系?就是在你眼看就要掉坑里的时候,旁边有人愿意递根烟,说句好话,甭管真假,至少能让你这坑掉得慢点、浅点,保不齐还能扒着坑沿儿再爬上来。碟片哥就是我这摊上的“战略合作方”。
后来买卖做着做着,就有点儿不是味儿了。夜市上,一个刚入行的小伙子哗啦一下抖开蛇皮袋,好嘛,清一色灰不溜秋的打底裤堆成小山。碟片哥叼着红双喜,用脚尖点点我那双开了胶的破鞋:“瞅瞅人家!”
他话音未落,一个烫着满脑袋卷的大姐风一样刮过,眼睛都不眨,三条打底裤两双拖鞋,“噼里啪啦”三十块就进了小伙裤兜。我摸着手里卫衣上那针脚有点歪的SUDU小标,像吃了颗没熟的酸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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