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杭州那叫一个闷,柏油路还滋滋冒着白天攒下的热气儿。我和波波在新塘路夜市老地方支开了摊,心里憋着一股劲儿。
下午我还撅在水利水电学院男生宿舍的水泥地上,给最后二十件卫衣贴SUDU的领标。戴君斌那个电熨斗嘶嘶直响,蒸汽喷得跟孙猴子闹炉子似的,好歹把卫衣都熨得板板正正,胸前印的“独孤九剑”四个大字也支棱起来了。波波攥着她刚从四季青淘换来的样品——一件后背印着硕大“侠”字的黑色卫衣,手指头在那“SUDU”的烫金吊牌上捻来捻去,嘴里念叨:“汪哥,今晚咱可得亮亮真功夫了!让这新塘路瞧瞧,啥叫江湖气!”
瞅准了六点一刻这城管交班的空当,我俩麻溜把货架支在了两棵歪脖梧桐底下,货架上挂满了我设计的SUDU武侠潮牌——主打的就是各种炸街印花T恤和卫衣。水墨风的金庸群侠、大字号的“江湖令”、还有带盘扣设计的男女同款卫衣,件件都是我这半年琢磨出来的。波波特意把挂着的衣服抖落开,好让人一眼就瞅见那狂狷的图案。她掏出手机一照,挺满意,“到位!”
树影里冷不丁晃出个戴红袖箍的老头,吓得我赶紧把写着淘宝店址的小纸板往裤兜里塞。“卫生费五毛!”老头晃晃手里的票本。好家伙,摆个地摊都得上交了,还开收据!我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小纸条,在上头歪歪扭扭记下今晚头一笔开销。
“大学生创业要喊出气势!SUDU!江湖风正流行!”波波憋着笑,学着我平时吆喝的调调喊了一嗓子,那脆生生的动静惊得树上的知了“噌”一下窜了。她自己身上那件白T恤也糊满了马克笔涂鸦,后背老大个“SUDU”,前胸画了把歪歪扭扭的剑,是她自个儿设计的“独家款”。
正好过来一对母女。当妈的拿起一件靛蓝色盘扣卫衣,手指头在那摸着摸着,停在了缝着SUDU水洗标的侧缝上。“这是咱自己设计的,正儿八经的国潮!” 我赶紧接话,顺手把淘宝店宣传单折成个小扇子递过去,那纸摸着还热乎呢。闺女从兜里掏出个MP3当镜子照,波波眼尖,赶紧把吊牌翻了个面儿,露出背面的全英文说明。“五十,包您值!” 最后钱货两清,我特意找出印着SUDU大LOGO的无纺布袋把衣服装好——就这袋子,上周在教工路那小作坊做的,卡里最后一点钱全砸进去了。说实话,这两年摆摊挣的钱,大头都寄回家填坑去了,攒下的也就几台做客服的二手电脑、几只破手机,再有就是憋了一肚子关于怎么做服装的心思。
正琢磨着,碟片哥踩着三轮车过来了,车斗里堆着他吃饭的家伙——打口碟和《魔兽世界》点卡。他甩给我支红梅烟:“老汪,下回有库存尾货的买卖,甭忘带兄弟一个!太好赚了,我那破面包车你随便用,油管够!”
我蹭了蹭手背上沾的沥青灰,一个塑料模特没立稳,影子长长地投在身后那块“金利来男装”褪色广告牌上,像个醉汉。《超级女声》的海报贴满公交站,隔壁摊的破收音机吱啦哇啦地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烤面筋那股孜然混着焦糊的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本来以为这就是个燥热但还能凑合的夏夜,谁成想,一个穿碎花汗衫的中年老娘们直眉瞪眼就冲过来了!
“这地方是老娘交过保护费的!”她那张风吹日晒的脸涨得通红,染得跟枯草似的黄卷毛随着唾沫星子飞溅,活脱脱《水浒传》里的母夜叉孙二娘。瞅着她指甲缝里的黑泥随着扒拉货架的动作蹭在波波刚挂出来的黑“侠”字卫衣上,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前天,在批发市场打包纯棉料子,波波为了每米便宜三毛钱,硬是跟老板磨了半个钟头嘴皮子!这污渍,简直蹭在命根子上。
波波攥着那半开的折叠椅,嗓子有点发紧,但还带着点湖南口音的软乎劲儿:“大姐,管委会王科长亲口说的,五点半开始收临时摊位费……”话还没落地,就被那黑妇尖利的嗓门劈断:“少拿当官的吓唬人!你满大街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老娘‘黑牡丹’在这儿蹲了八年!”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推,我们刚挂整齐的一溜印花T恤卫衣,啦啦掉了下来。最要命的是,波波最爱的一件靛蓝色“江湖令”卫衣,正正地盖在了隔壁摊泼的刷锅水里。
我一把攥住货架的钢管,冰凉的锈茬子刺着手心。不知道啥时候,旁边卖床单的光头凑了过来,他那银骷髅项链在我眼前晃成一片虚影:“兄弟,这片的规矩是龙哥定的。” 顺着他眼光一瞧,马路对面晃过来一个胖子,花衬衫敞着怀,胸口印着个蔫头耷脑的老虎头,肚皮上的肥膘随着走路一颤一颤,胳膊上那青龙白虎的纹身早就被汗浸花了,糊成两团靛青色。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龙哥”也就是个城中村澡堂给人搓澡的主儿,可在当时那个城管还没人手一台记录仪的年月,他那身“五彩斑斓”和胸口的“夜光老虎”还真把半条街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服装品牌主理人请大家收藏:(m.zjsw.org)服装品牌主理人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