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武林广场边上的“外婆家”,手里敲着笔记本,那玩意儿在我眼里就是个算账的高级算盘。屏幕上的淘宝旺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跟夏天雨点打窗户似的。服务员刚给我端上来一盘西湖醋鱼,糖醋汁裹着鱼,在青瓷盘子里亮得晃眼,像块琥珀。正琢磨着鱼的酸甜和生意的起伏是不是一个味儿呢,斜对面卡座就呛呛上了。
声音不大,但贼脆生:“我说张厂长,这批雪纺衫你们阿里巴巴的拿货价还能压下来两成!金融危机刚过,多少厂子巴不得有口饭吃,争着做内销呢……” 这调门儿,玉石相击似的。
我下意识抬头瞧过去,一位穿着米白真丝衬衫的女士,正拿着个诺基亚打电话,“笃笃笃”地敲着一张报价单。耳朵上那对珍珠耳钉,在饭店昏黄的灯下闪着一小片一小片的冷光。就这气势、这声音、这珍珠的光…… 一股极其熟悉又极其遥远的感觉“腾”地一下撞进我胸口!
“瑶……瑶姐?”我喉咙有点发紧,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估计不大好听。
她猛地转过头来。脸上保养得挺精细,岁月留的痕迹被精致的眼线遮了个七七八八,可那双眼睛里的惊讶、诧异,就跟被雷劈了似的,藏都藏不住,明明白白地炸开了。
“小汪?!”她脱口而出。
那一刻,饭馆里的嘈杂、鱼肉的香气、窗外的雨气,都模糊了。我们俩就隔着几张桌子,隔着四年没见的光阴,大眼瞪小眼。我脑子里飞快地过电影:这不再是四季青意法服装批发市场三楼那个夏天踩着人字拖、冬天裹着军大衣、头发有点毛躁地低头理货的小姑娘了。眼前的这位,笔挺的铅笔裙底下踩着小羊皮尖头高跟鞋,那鞋跟尖得,感觉轻轻一跺就能给瓷砖地面戳出个窟窿来。再看看我,也早不是当年那个穿着印着Logo文化衫、背个帆布包在四季青档口挨个问价“这个几块?还能便宜点不”的大学生愣头青了。
“嚯,你小子还记得我爱吃龙井虾仁啊?”瑶瑶姐翻了翻菜单,嘴角挂着点笑,挺熟稔的样子。她伸出手指点菜,指甲盖上那层淡淡的粉红甲油,一瞬间像把钥匙,“咔哒”一下打开了我的记忆闸门——2004年,我俩在她家四季青仓库里聊天。她呢,就蜷在一堆堆得老高的牛仔裤上,旁若无人地涂着她的指甲油。我呢,傻了吧唧地蹲在仓库门口,就那么看着她,心里就一个念头:真好看。现在想来,那不就是小伙子没见过啥世面嘛!
等服务员过来把那盘凉透了的西湖醋鱼撤走时,瑶瑶姐放在桌上的那张报价单不小心滑落到地上了。我弯腰去捡,眼尖地瞥见了打印纸底下的水印——“阿里巴巴1688批发网”。
“听人说你从光大银行出来了?”瑶瑶姐抿了口杯里的铁观音,茶汤在洁白的骨瓷杯里轻轻荡开一圈涟漪,“当年你在我档口倒腾衣服、跑去大学门口练摊卖衣服那会儿,我就说过,你这脑子啊,就应该扎进服装堆里去刨食儿!”
我苦笑了一声,正准备开口,那笔记本算盘上的旺旺又“哗啦啦”疯狂闪烁起来。一个皇冠淘宝店主正夺命连环催:“老板!老板在吗?!那批韩版雪纺衫到底能不能一件代发啊?!客户等着呢!” 瑶瑶姐眼皮都没多抬一下,目光扫过我闪烁的屏幕,又落回自己那份标满了数字的报价单上。染着鲜亮丹蔻的手指,在那价格栏上轻轻一划拉:“杭州这片的厂子现在都学精了,接小单,反应快。你要是用我手里阿里巴巴的进货渠道……” 她故意顿了顿,没说完。
窗外“轰隆”一声炸了个闷雷,真是应景。杭州这雨,从来不讲道理,说来就来,转瞬间就像挂了大水帘子,把武林广场上那块巨幅淘宝网广告都浇得一片模糊。服务员啪地开了包间顶上的水晶吊灯,灯光亮起那一瞬间,我忽然在瑶瑶姐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的光——那光,和好几年前她在四季青意法那个档口前,踮着脚亲手挂上那个刺眼的“淘宝爆款”红色灯牌时,眼睛里闪动的东西一模一样!那是看到风口、闻到了血腥味儿的猎食者的光!
“还记不记得你在我这儿开张的第一笔买卖?”她冷不丁地从那个印着挺大Logo的PRADA手提包里摸出个U盘,在我眼前晃了晃,“那会儿你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让我把库房里的尾货、断码的都打包成‘福袋’,然后在淘宝上搞秒杀——老天爷,那会儿支付宝担保交易才上线两三个月,新鲜得像刚出炉的包子!”
我接过那个U盘,摩挲着上面贴着的卡通贴纸。劣质塑料感十足,边缘都卷边了,绝对是当年大学城夜市地摊上花20块钱买来的货色。可承载的东西,可不便宜。
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饭店的大玻璃幕墙上,声音密集得跟超市结账时所有的POS机一起打印签购单似的。瑶瑶姐耳朵上的珍珠耳钉随着动作晃过一道冰冷的反光。“现在可不一样啦,”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蛊惑,“阿里巴巴打通了生产、供应、销售这条链子上的数据,你当年那小打小闹的SUDU潮牌,要是能重新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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