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陵山的寒风裹着雪粒,在营帐外呼啸了一夜,连帐帘缝隙都钻进来不少雪沫,在地面积起薄薄一层白霜。刘邦斜倚在帐内唯一的木榻上,身上那件嵌着夜明珠的鎏金铠甲早已失了往日光彩,甲叶缝隙间凝着的冰霜冻得他肩头发僵,却远不及心头那股彻骨寒意——昨夜清点伤亡的名册就压在案几一角,密密麻麻的红叉刺得人眼疼,每一个红叉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的性命,其中不乏从沛县就追随他的乡邻子弟。他闭了闭眼,固陵战场上楚军的嘶吼、汉军的惨叫还在耳边回响,项羽那杆霸王枪刺破阵脚的画面如鬼魅般挥之不去。
临时营帐本就简陋,经昨日溃败时的混乱一折腾,更是四处漏风,残破的地图勉强铺在缺了一条腿的案几上,底下垫着半块断砖才堪堪放平。周勃用烧黑的木炭圈出的“固陵”二字,被帐顶漏下的雪水浸得晕成一团黑渍,唯独旁边“韩信·齐地”“彭越·梁地”两个标记,被刘邦枯瘦的指尖反复摩挲,炭粉顺着指缝簌簌掉落,在案几上积起一小撮黑灰。
他目光死死钉在那两个地名上,眸子里翻涌着焦灼与不甘。韩信这小子,平定魏、代、赵、燕四国后就尾巴翘上天,竟敢自称“假齐王”,当初若不是子房拦着,他早就让人把那使者拖出去斩了;彭越也不是省油的灯,盘踞梁地多年,名义上是汉将,实则处处透着自立的心思。可如今……他又想起帐外那些裹着破布、冻得瑟瑟发抖的残兵,想起季布守住山口断了粮道的消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嵌进掌心的刺痛都浑然不觉。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若不低头求他们,别说争霸天下,这固陵山就是他刘邦的葬身之地!
“主公,斥候探明回报!”帐帘被猛地掀开,裹挟着一股寒风的夏侯婴大步闯入,身上那件玄色披风早已被雪水浸透,边缘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披风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雪沫。他刚进门便急声禀报,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项羽已在固陵城外十里处的官道旁筑营,营寨用冻土夯实,外围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摆明了是要长期驻守!他派季布带着两千江东锐士守住了通往荥阳的必经山口,那山口窄得只能容两匹马并行,咱们的粮草根本运不进来!”夏侯婴说着快步走到案前,伸手往炭盆里添了两块木炭,火星子“噼啪”溅起,映得他满是风霜的脸忽明忽暗,“更要命的是,项王昨夜派哨骑四处收拢残兵,那些溃散的楚军见主帅未败,纷纷往固陵聚拢,如今已有一万余人。他们粮道虽断,却仗着熟悉地形,劫掠了周边三个村落,抢了不少粮食,照这样撑下去,不出五日就能恢复战力!”
“砰!”刘邦猛地攥紧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力道之大让案几晃了晃,垫在底下的断砖险些滑落,半块啃剩的麦饼从案角滚落到地上,沾了一层黑灰。樊哙这莽夫,就知道喊打喊杀!三千死士冲出去,还不够季布塞牙缝的!他心中怒火中烧,既恨樊哙的鲁莽,更恨自己的轻敌——若不是当初听了夏侯婴的捷报就头脑发热,贸然下令冲锋,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帐内瞬间陷入死寂,周勃垂首立在一旁,头盔上的积雪还未化尽;张良、陈平并肩站在帐角,眉头拧成死结,谁都不愿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重。固陵一战的惨状历历在目——五万大军被项羽的八千江东子弟冲得溃不成军,阵亡的士兵尸体在阵前堆成小山,逃回来的残兵大多丢了兵器,不少人还带着伤,如今帐下能战之兵满打满算不足两万,且士气低迷,连营外的岗哨都透着萎靡。
“主公!这等缩在山里等死的滋味俺受不了!”樊哙终于按捺不住,粗声粗气地嚷了起来,他猛地一拍腰间的战斧,斧刃上的缺口还嵌着楚军的甲片,“俺带三千死士冲出去!连夜摸进季布的营寨,一斧头劈了那厮!就算拼个同归于尽,也得给弟兄们杀出一条粮道来!”他说着就要往外冲,被身旁的周勃伸手拽住,才勉强停下脚步,络腮胡下的脸涨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刘邦看着樊哙冲动的模样,心头的火气渐渐压了下去。他何尝不想杀出去?可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帐中垂首的张良、陈平——这两人智谋过人,此刻定有良策。只是一想到要向韩信、彭越低头,他就如鲠在喉,那可是齐地、梁地,大片的沃土,封出去容易,要回来可就难了。但他又瞥了一眼案几上的伤亡名册,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甘,沉声道:“胡闹!”随即转向张良、陈平,“子房、陈平,你们说,如今除了召韩信、彭越前来,还有别的法子吗?”
张良上前一步,拂去地图上的炭灰,指尖点在齐地与楚地的交界处:“主公,韩信平定齐地后,虽自称‘假齐王’,却始终盼着主公的正式册封;彭越在梁地征战多年,早想将所占城池合法化。他们按兵不动,并非不愿来,只是在等主公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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