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济独坐帐中，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强迫自己从最初的震惊和恐惧中冷静下来，情绪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冷静分析、周密计划，才可能在这死局中觅得一线生机。
他取来帛书和毛笔，开始系统地梳理自身处境。
劣势：
首先，他直面那些几乎令人绝望的不利条件。
一、时间紧迫。距曹髦起事仅剩两天多，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做的工作极其有限。大规模调动军队、发展势力根本来不及。
二、环境险恶。洛阳是司马氏的大本营，朝中重臣、禁军高层多为司马氏党羽。自己虽为禁军将领，实则处于司马氏势力的重重包围中，一言一行都可能被监视。
三、忠诚度存疑。麾下三千兵马，表面听令于他，但其中有多少是司马氏安插的眼线？有多少会真心跟随他反对权倾朝野的司马昭？一旦有事，这些人中多少会倒戈相向？一切都是未知数。
四、信息不足。虽知历史大势，但对具体细节知之甚少。曹髦的确切计划是什么？具体何时行动？路线如何？司马昭方面又有何具体布置？这些关键信息他都缺乏。
五、势单力薄。在朝中几无盟友。司马氏集团视他为棋子，曹魏皇室视他为敌人。一旦事发，很可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成济凝重地将这些劣势一一写下，每写一条，心情就沉重一分。形势之恶劣，远超他最初的想象。这简直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优势：
然而，当他转而思考有利条件时，眼中终于闪现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一、身份职权。作为禁军将领，他手握三千兵马，负责部分宫禁和城防守卫。这是实实在在的武力，若运用得当，足以在关键时刻改变局势。且这个身份让他有机会接触各方信息，接近关键人物。
二、先知先觉。他最大的优势就是知晓历史走向。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知道各个人物的命运和选择。这让他能够预做准备，抢占先机，甚至设下陷阱。
三、现代知识。作为历史系研究生，他对魏晋时期的政治制度、军事战术、社会矛盾等有深入研究。这些知识在当下极为宝贵。此外，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视野，或许能让他看到当时人看不到的破局之道。
四、敌明我暗。司马昭、贾充等人视他为可靠棋子，绝不会料到他已经“反水”。这种信息差是他可以利用的重要资源。
五、道义优势。站在历史的后视角，他知道司马氏篡魏的过程充满血腥与背叛，而曹髦虽然失败，但其抗争的悲壮赢得了后世同情。若选择站在曹髦一边，至少在道义上占据制高点。
成济将这些优势仔细列出，心情逐渐平静。劣势虽多，但优势也并非没有。关键在于如何扬长避短，将有限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基于以上分析，成济开始构思行动计划。首要问题是站队选择——继续效忠司马氏？保持中立？还是倒向曹髦？
效忠司马氏必死无疑，这是历史已经证明的。
保持中立看似安全，实则最危险。
无论哪方胜出，都不会容忍一个手握兵权却态度暧昧的将领。
更何况，在即将到来的冲突中，根本不可能真正保持中立。
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站在皇帝曹髦一边。
这个选择风险极大，历史上曹髦的行动以惨败告终，跟随他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
但成济心想，正因为知道会失败，他才有可能提前布局，改变结果。
而且，从道义而言，他也更愿意站在曹髦一边。
那个年仅二十的皇帝，明知胜算渺茫，仍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进行抗争，这种勇气令人敬佩。
相比之下，司马氏的专权跋扈、背信弃义令他厌恶。
“必须站在皇帝一边。”成济在帛书上重重写下这一行字。
“这是我唯一的生机，也是道义所在。”
但如何站队？何时站队？以何种方式站队？这些问题都需要仔细斟酌。
直接向曹髦告密？风险太大，且不说能否取得曹髦信任，单是接触皇帝就极为困难，极易引起司马氏眼线的注意。
暗中协助曹髦？这或许更可行，他可以在关键时刻突然倒戈，打司马氏一个措手不及。
成济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的南阙位置，那里将是命运转折之地。
他必须在那里做出选择，而且要选择得恰到好处，太早暴露意图会前功尽弃，太晚则于事无补。
“关键在于贾充...”成济喃喃自语。
记忆中，是贾充的直接指使让成济做出了弑君之举。
若他能在贾充下令时突然反水，控制或杀死贾充，然后立即倒向曹髦...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风险极大，但若成功，不仅能够救下曹髦，还能一举重创司马氏集团，为自己争取主动。
当然，这需要周密的准备和精准的时机把握。
他必须在两天内做好一切准备：甄别和拉拢可靠部下，摸清曹髦行动计划，了解司马氏的布置，制定详细的应对方案...
成济深吸一口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但他没有退路。
他起身走到帐外。
东方已现出鱼肚白，黎明将至。
军营中开始有了动静，炊烟袅袅升起，士兵们陆续醒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二天，距离那场决定命运的事件，还剩两天时间。
成济望向洛阳宫城的方向，目光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要奋力一搏。
为了生存，为了道义，也为了改变那段令人扼腕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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