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的窥伺虽暂退,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毒种,恶意的涟漪无声扩散。云璎深知,那隐匿于黑袍下的存在绝不会善罢甘休,其手段之阴险,远超讲究秩序与规则的星辰塔。被动等待攻击,非她风格,亦将置苏珩于此界生灵于不可预测的危险之中。
是夜,月隐星稀,山谷中的萤光也仿佛黯淡了几分,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
云璎的身影自虚空洞天中步出,并未惊动已然安睡的苏珩。她立于谷中最高的一块青石上,白发如瀑,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她闭上双眼,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以自身为中心,向着流萤界之外、那黑影最后消失的方位,无限蔓延开去。
生命道种在她怀中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不仅滋养魂魄,更作为她感知的延伸,捕捉着宇宙虚空中一切与“生命”相对立的“死寂”、“污秽”之力残留的痕迹。那黑影的气息阴冷、腐朽,充满了掠夺与毁灭的欲望,在这充满生机的星域中,如同白纸上的墨点,虽细微,却格外刺眼。
片刻后,云璎倏然睁开双眼,眸光锐利如冰刃,望向了西北方向的深邃星空。
“找到你了……‘噬魂阁’的余孽。”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冰冷的确认。那特有的、以灵魂为食粮、玩弄死寂之力的气息,与她在寂灭荒原边缘遭遇过的、一个名为“噬魂阁”的邪恶组织如出一辙。看来,当年未能彻底剿灭的残渣,如今又嗅着味道聚集过来了。
他们不仅觊觎生命道种,更将拥有纯净强大灵魂潜质的苏珩视作了目标。这触及了云璎绝对的逆鳞。
她转身,目光落向苏老丈那间简陋的茅屋。老人并未入睡,正坐在窗边,就着一盏油灯,擦拭着一柄看似普通、却隐隐有暗流涌动的柴刀。
“我要离开片刻。”云璎的声音直接传入苏老丈的心间,“清除一些潜在的威胁。小珩……暂托于你。”
苏老丈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精光乍现,与平日的慈祥判若两人。他并未询问云璎去做什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无人能动他分毫。”
没有多余的言语,一种基于共同守护目标的信任在此刻建立。
云璎微微颔首,不再犹豫。她最后看了一眼苏珩沉睡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割舍的温柔,随即被决绝的冰寒取代。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的白色流光,瞬间穿透流萤界的界壁,融入无尽星空,朝着那感应到的污秽气息源头追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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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云璎离开的同时,萤花山谷外围,那些曾被云璎生命领域滋养过的草木,似乎感应到了守护者的暂时离去,叶片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不安地低语。笼罩山谷的领域光华内敛,依旧稳固,却少了一丝灵动的主宰意志。
茅屋内,苏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子,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不安。他怀中的那本古籍,在黑暗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如同无声的安慰。
苏老丈放下擦拭得锃亮的柴刀,起身走到屋外。他佝偻的身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像一棵扎根千年的古松,透着不可撼动的坚韧。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开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周身气息与脚下的大地、与整个萤花山谷隐隐相连。他在调动某种沉睡的力量,加固这片土地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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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界,西北边缘的一座小型城镇“灰石镇”。
这里盛产一种低阶的炼器材料“灰燧石”,平日里矿工与商贩往来,也算热闹。但今夜,镇子上空却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镇子中央广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黑色法阵。法阵中央,插着一面绘制着扭曲鬼面的小幡。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体,正从镇民们的口鼻中、从他们的睡梦中被强行抽取出来,汇入那面鬼面幡中。镇民们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气息奄奄,生命精气与灵魂能量正在被缓慢而残忍地掠夺。
广场边缘,那艘阴影小舟静静悬浮。黑袍人立于舟头,看着鬼面幡上逐渐亮起的幽光,发出满足的沙哑笑声。
“很好……很纯净的生命力与恐惧……用这些蝼蚁的灵魂与生机作为‘蚀界香’的燃料,足以暂时污染那片领域的根基,逼她出来……或者,让她眼睁睁看着她要守护的世界,因她而凋零……”
他此举一石二鸟,既能收集能量施展更阴毒的秘法,又能试探云璎的底线,逼她走出那片难啃的龟壳。
然而,他算错了一点。
他以为云璎会选择固守,或者会被动救援。
他没想到,云璎的选择,是直接溯流而上,斩断源头!
就在黑袍人志得意满,准备加大鬼面幡的汲取力度时,一股冰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瞬间笼罩了整个灰石镇!
天空之上,云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素白的长裙在死寂的城镇上空猎猎作响,如雪的发的发丝舞动,映衬着她那张冰封万物的容颜。她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阴影小舟上的黑袍人,以及那面正在作恶的鬼面幡。
“噬魂阁的虫子,你的末日到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黑袍人的神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没有警告,没有交涉。
云璎直接抬起了手,指尖生命道种的光芒流转,引动的却并非滋养,而是——生命法则的另一面,对“非生”之物的绝对排斥与净化!
“净灭!”
随着她清冷的声音落下,一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磅礴生命本源之力的白色光柱,如同天罚之剑,撕裂黑暗,径直朝着那面鬼面幡与下方的黑色法阵轰然落下!
风雨,已至。而云璎,便是那撕破风雨的第一道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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