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的年饭
推开门时，南方冬日里特有的湿暖气息裹着腊味与青菜的鲜香扑面而来，屋里人早已坐定，自然地分了两桌——八仙桌旁是叔伯姑姨们，桌上摆着泡好的功夫茶；小方桌则围坐着我们几个小辈，碟子里盛着提前备好的糖糕和柑橘。
奶奶一眼就瞥见了我，隔着氤氲的茶香朝我扬手，声音清亮：“快来，坐我旁边！”我笑着摆了摆手，指了指小辈那桌：“不了奶奶，我去那边跟他们凑活，你们大人聊家常，我们有我们的话讲。”
话音刚落，二伯母就端着茶杯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推辞：“你家里人都没来，你就代表着坐这边呗。”我连忙解释：“他们不是故意不来的，实在是抽不开身。我老公年底单位忙，还在加班；我爸妈开着店，往常要到年三十才有空。”
“就是知道你们家没空，我们才特意提早办这顿年饭的，不然等年三十，又凑不齐人。”二伯母还想再说，身旁的堂弟见我脸色沉了些，赶紧悄悄推了推她的胳膊，把话头截了回去。我心里暗叹，其实哪用这么较真，桌上都是些南方家常小菜——清蒸鱼、炒时蔬、炖鸡汤，坐哪桌不是吃？长辈们聊的街坊琐事、人情往来我们插不上嘴，我们说的工作趣事、新鲜八卦他们也未必感兴趣，何必非要凑到一起，徒增尴尬。大家开开心心吃顿饭多好，况且谁都知道，我最不爱应付这些场面。
许是看出了我的执拗，也摸清了我的脾气，长辈们没再坚持。说实话，若不是结了婚，这些应酬我是真的避之不及，两辈子了，还是学不会对着不投机的人强装笑脸。
好在我们小辈这桌没人喝酒，只陪着喝了两杯果汁，饭菜吃得快，没一会儿就散了局。几个堂姐堂哥、表姐表弟凑过来，提议去我家打牌搓麻将，正好避开长辈们喝酒闲聊的热闹。我爽快地答应了：“行啊，走！”一群人说说笑笑，踩着傍晚微凉的晚风，往我家的方向走去，路边的路灯渐渐亮起，映着每个人轻快的脚步。
往家走的路上，晚风带着南方冬夜特有的湿润凉意，吹得人神清气爽。堂姐挎着我的胳膊，叽叽喳喳聊起刚才饭桌上的趣事，说二伯母后来被堂弟怼了句“妈，人家想跟同辈玩，别硬拉”，引得桌上长辈都笑了，我听着也忍不住弯了嘴角，刚才那点应酬的烦躁彻底散了。
到了家，我刚把客厅的灯全打开，堂弟就直奔阳台，熟门熟路地把麻将桌拖了出来，堂哥则翻出我家储物间的扑克牌，分好两拨：“想搓麻的凑这边，打牌的去茶几那儿！”我泡了一壶热乎的陈皮普洱端过来，刚坐下，堂姐就拍了拍我的手：“还是跟你们在一起自在，不用想着要陪长辈说什么场面话。”
我点点头，摸起一张麻将牌：“可不是嘛，两辈子都学不会那些应酬套路，还是咱们这样，输赢都图个乐呵舒服。”话音刚落，堂弟就胡了一把小牌，兴奋地拍着桌子：“给钱给钱！今晚我手气肯定旺！”大家笑着闹着，客厅里满是欢声笑语，窗外偶尔传来邻居家的鞭炮声，透着浓浓的年味。
中途我去厨房拿水果，瞥见手机里有老公发来的消息，说加班结束了，正往家赶，还带了我们爱吃的糖炒栗子。我赶紧回了句“等你回来一起玩”，转身回到客厅，刚剥了颗橘子塞进嘴里，就听见敲门声——是老公到了。
他拎着栗子走进来，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堂弟立马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姐夫快来，正好缺个人补位！”老公放下东西，洗了把手就加入战局，栗子的甜香混着茶香、麻将牌的碰撞声，成了这个提前到来的年夜里，最暖的烟火气。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长辈们那边发来消息，说饭局早就散了，让我们玩得开心但别太晚。堂姐看了看时间，站起身：“差不多啦，明天还得帮家里备年货，咱们改天再聚。”大家收拾好东西，说说笑笑地往外走，老公送他们到楼下，我站在门口挥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灯下，心里满是踏实。
关上门，老公把剥好的栗子递到我手里：“今天没受委屈吧？知道你不爱应付长辈那边的场面。”我咬了口甜糯的栗子，摇摇头：“有堂弟帮我解围，后来跟大家一起玩，早就不觉得委屈了。”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原来不管年饭提早多久，只要身边是舒服的人，就能感受到满满的年味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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