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验尸房总飘着草药与福尔马林混合的气息,在深秋冷空气中凝成厚重的雾。苏轻晚推开木门时,铜环在门轴处 “嘎吱” 作响,像周显染坊那口老染缸的喘息。
周显的尸体盖着洗得发白的麻布,边角沾着未褪尽的靛蓝。沈砚站在窗边捏着半枚铜制织梭,指腹摩挲 “苏氏染坊” 四字,左眉骨的刀疤在天光下泛着冷光。玄墨蹲在脚边,绿眼盯着验尸台,尾尖白毛不时颤动。
“尸身初步处理过了。” 苏轻晚摘下带霜的斗笠,月白袍扫过青砖带起灰尘,“表皮染料难洗,用三种草药才褪表层,底下肌理渗着暗红,像被血浸透的棉纱。”
沈砚看向验尸台旁的铜盆,浑浊液体里飘着绸缎纤维。玄墨跳上盆沿,蘸液体甩在他靴面,暗红爪印与染缸血色绸缎分毫不差。
“染料里掺了东西。” 苏轻晚用银勺舀起液体,“除了靛蓝和赭石,还有极细的骨粉颗粒,边缘不规则,像被硬物反复研磨过。”
沈砚凑近闻到熟悉的腥气,与密室水纹绫味道一致。他想起窑厂带回的石臼,内壁颜料颗粒原以为是矿石粉末,此刻喉结动了动,没敢深想。
苏轻晚掀开麻布,玄墨突然弓背低吼。周显尸体浮肿,皮肤呈诡异青紫色,脖颈勒痕带着细碎纹路,与血色绸缎织纹吻合,边缘残留银光丝线。
“致命伤不是窒息。” 苏轻晚用银刀划开胸腔,动作稳如裁绸,“肋骨没断,但内脏破损奇怪,像被钝力从内部震碎。肺叶积水含迷魂草生物碱,能让人昏迷却不足致命。”
沈砚指尖在窗台轻叩,如祖父看卷宗的习惯。玄墨跳上验尸台嗅周显指甲缝,对苏轻晚急切 “喵” 叫。她用探针挑出黑灰粉末,放显微镜下观察。
“是狐毛。” 她声音发紧,“带灵力的狐族尾毛,根部沾着迦南香灰,和你祖父紫檀木盒里的香灰成分相同。毛干截面有六个棱面,寻常狐狸只有四个,这是……”
“玄墨的同族。” 沈砚接载玻片时指尖碰苏轻晚指腹,两人像被烫到缩回手。玄墨跳上他肩头蹭下颌,尾尖白毛扫过耳垂留冰凉触感。
苏轻晚清了清嗓子:“死因该是‘灵力震碎内脏后溺水’。凶手先用迷魂草使其失去反抗能力,再用带狐族灵力的绸缎缠住,以术法震碎内脏,最后扔染缸伪装意外。” 她划开周显手腕,半凝固血液呈暗褐色,“血液氧气含量低,被扔染缸时还有微弱呼吸却无力挣扎。”
玄墨跳下肩头,叼来装暗红粉末的陶罐放验尸台旁。苏轻晚开盖,浓烈腥气比尸腐味更刺鼻。她舀出粉末与周显肺积水混合,粉末像活物般蠕动,凝成模糊狐狸头又散开。
“和染缸底沉淀物成分一致。” 她声音沉下去,用银针刺粉末,针尖变黑,“附着的灵力与周显指甲缝狐毛同源,都来自成年雄性狐妖。”
沈砚注意到周显脚踝淡青色印记,像蜷缩的狐尾草,与玄墨在染坊后院找到的植物纹路相似。“这印记是死前留下的?” 他伸手想碰,被苏轻晚拦住。
“别碰。” 她递过薄如蝉翼的银手套,“有残留咒力,普通人接触会头晕。是用狐族精血画的,作用该是禁锢魂魄,让死者无法转世。”
玄墨对印记低吼,尾巴指向周显胸口。苏轻晚切开胸腔,在心脏处发现被肌肉包裹的异物,用镊子取出竟是枚青铜令牌,与密室找到的三枚相同,背面狐狸眼嵌鸽血红宝石,在光下闪妖异的光。
“这令牌……” 沈砚呼吸顿住,认出宝石切割方式与密室水纹绫狐狸眼相同,“从哪来的?检查尸体时没发现。”
苏轻晚用银刀刮令牌表面组织放显微镜下:“是被人用灵力强行植入体内,时间在死前几个时辰。边缘肌肉组织有收缩痕迹,说明植入时人还活着。令牌上的咒文是‘锁灵’,能吸收死者魂魄,让他成为传递信息的媒介。”
玄墨用爪按住令牌,宝石狐狸眼亮起射红光,映在对面白墙上显模糊影像:周显跪密室对水纹绫磕头,身后黑袍人拿刻狐纹的石臼,往里倒东西发出 “沙沙” 声,像骨头被碾碎。
“是窑厂的石臼。” 沈砚指尖掐进掌心,“黑袍人身形很像王瑾。” 影像里周显抬头满脸惊恐,似在说话却无声。黑袍人举石臼砸向他头顶,影像消失,令牌红光熄灭。
苏轻晚将令牌放进特制防潮盒:“这东西危险,禁锢的魂魄随时可能逸散。” 她皱眉看周显尸体,“他牙齿缝隙卡着点丝线,不是水纹绫材质,更像……” 她拿出放大镜,“像禁军制式的腰带穗子。”
沈砚心头一跳。禁军腰带穗子用特殊蚕丝混极细金线,水火不侵。他想起祖父书房禁军布防图,左营位置用金线标注,与周显账册 “三月初三送绫至禁军左营” 记录对应。
“王瑾当年掌管左营时,是不是有特制腰带?” 沈砚追问时,玄墨突然对门口低吼,尾巴炸成蓬松一团。验尸房门被风吹开,卷进几片枯叶,形状与周显脚踝狐尾草印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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