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宣府镇总兵府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石彪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指尖沿着代表铁路线的木槽缓缓滑动。这条用白垩粉画出的蜿蜒长线,从北京直达宣府,沿途每隔三十里便有一座补给站,站与站之间用铁索连通的讯号塔在夜间能以火光传递军情。沙盘上的这座,是皇帝陛下用了三年时间,动用工部、营造司、皇家商会三方力量,耗银两百七十万两修成的生命线。
报——
帐外传来斥候的嘶喊,一名浑身是血的夜不收滚鞍下马,被两名亲兵搀扶着冲进大厅。石彪猛地转身,看清来人正是他派出去的三名斥候之一,此刻这名精锐的夜不收左肩插着一支三棱狼牙箭,箭簇入肉三寸,血已经浸透了半片甲衣。
将军!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因失血而颤抖,瓦剌大军距此已不足五十里!也先亲率三万精骑,另有蒙郭勒津部、永谢布部各一万,总计五万铁骑,正星夜兼程而来!
议事厅内瞬间死寂。五万骑兵是什么概念?足够在平野上掀起一场黑色风暴,足以让任何一支缺乏准备的步兵方阵在三个冲锋内崩溃。即便在座的都是讲武堂里听过皇帝陛下数学课的年轻军官,这个数字依然让几个资历较浅的千户脸色发白。
慌什么?石彪冷哼一声,伸手握住那支狼牙箭,在斥候闷哼声中猛地拔出。他看也不看箭簇上倒钩撕下的血肉,将染血的箭矢地钉在沙盘边缘,陛下三年前就教过我们——战争的本质是 logistics,是后勤,是系统效率。也先带五万人奔袭百里,每人双马,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的草料就是天文数字。他拖不起。
他转身指向沙盘上的蓝色小旗:第一师第一旅,驻守正面阵地,深挖三重战壕,每道壕沟间距八十步,壕前布设鹿砦与铁丝网。第二旅潜伏于左翼土丘后,待敌军溃退时截杀。第三旅为总预备队,固守铁路枢纽。传令兵,即刻用旗语向居庸关发报——狼已入笼,可关闸。
得令!
石彪的军令被迅速转化为旗语,通过总兵府高台上的六面彩旗,以每息三次的频率向南方传递。十二座讯号塔接力,这条消息将在一个时辰内抵达京城兵部值房。而此刻,在京城那座永不熄灯的兵部值房内,皇帝陛下正等着这条消息。
与此同时,瓦剌中军大帐内,也先正用一柄银质小刀割着烤羊腿。明军有什么动静?他头也不抬地问。
回太师,一名千夫长跪禀,探马来报,宣府城四门紧闭,城头灯火彻夜通明。城下似有挖掘痕迹,但夜色太浓,看不清具体。
也先冷笑一声,将割下的羊肉扔进嘴里大嚼:挖掘?宣府总兵郭登是只老狐狸,想必是在加固城墙。可惜啊,等我的五万铁骑冲到城下,再厚的城墙也挡不住蒙古勇士的攀城索。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月光下,五万骑兵的营帐如星罗棋布,战马的嘶鸣此起彼伏。这是蒙古草原最后的精华,是各部联盟能拿出的全部家底。也先心里清楚,这一仗若胜,大明的宣府、大同将门户洞开,整个华北平原任他驰骋;若败……
不,不会败。他攥紧了拳头。明军再强,也不过是些会放火的火器。草原勇士的骑射功夫,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冲到二百步内,明军的火器就只有一轮发射机会。一轮之后,就是弓箭的天下。
传令,他沉声道,寅时造饭,卯时拔营。半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宣府的城墙!
卯时正,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瓦剌骑兵的前锋已如乌云般出现在地平线上。石彪站在壕沟后的观测台上,手中握着皇帝陛下御赐的千里镜。这种用精磨玻璃片和铜管构成的仪器,能让他看清三里外的敌军旗号。此刻,镜筒中那面绣着狼头的大纛正迎风招展,纛下是也先标志性的白毛大纛旗。
来得好。他低声说,传令,各炮位准备。
第一师的阵地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在宣府城外五里处,明军挖掘了三道呈梯形分布的战壕。第一道壕沟宽两丈、深丈五,沟底插满削尖的木桩;沟前五十步内,是密密麻麻的拒马与铁丝网——这些铁丝网由西山工坊用蒸汽拉丝机量产,每卷长百丈,布设后如同钢铁荆棘。第二道壕沟是第一道的复制,但更深更宽,沟与沟之间用地道相连。第三道壕沟后,才是第一师真正的杀手锏——十二座水泥浇筑的炮台。
这些炮台用辽东运来的特种水泥浇筑,掺了高炉矿渣与碎石,硬度堪比花岗岩。每座炮台内藏一门神威大将军炮,口径八寸,炮管长一丈二尺,用最新式的——也就是皇帝陛下亲自设计的——后装线膛结构。炮弹不再是实心铁球,而是装了雷汞引信的开花弹,内填六十斤颗粒化黑火药与碎铁片。
将军,一名炮兵千户爬上观测台,一号炮台报告,膛压已加压至标准,射角调整完毕!
不急。石彪摆摆手,等他们进到三百步。
他记得皇帝陛下在讲武堂的黑板上写下的公式:火药的爆速、弹丸的初速、空气阻力、敌军冲锋速度……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最佳开火距离,是三百步。这个距离上,炮弹的存速最大,而敌军的战马刚好进入冲刺阶段,既无法转向,也无法减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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