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市博物馆,警报器的尖啸像被掐住喉咙的兽类,在空荡的展厅里撞出残响。林蔓蔓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起,蓝红色的警灯把“明代佛造像展厅”的鎏金牌匾照得忽明忽暗,像块浸在血水里的铜。
“林记者?你怎么来了?”老刑警胥渡叼着烟,眉头拧成个结,“这是第三起了,跟之前两起一模一样。”
林蔓蔓踮脚往展厅里看。玻璃展柜的锁是被暴力撬开的,碎片溅在铺着红绒的底座上,像撒了把碎牙。原本该放着“永乐款铜鎏金观音坐像”的位置,现在只剩个方形的凹痕,绒布上留着半个模糊的指纹——不是汗液的清透,是种暗沉的锈色,像从铁器里渗出来的血。
“又是鎏金佛像?”林蔓蔓摸出录音笔,“前两次丢的是万历年间的韦陀像和清代的弥勒像,都是小型鎏金造像,而且……”
“而且都没触发红外感应。”胥渡把烟蒂摁灭在警车里,“三个展厅的监控全在同一时间出了故障,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信号。更邪门的是,现场除了这半个锈指纹,连个鞋印都没留下。”
林蔓蔓的笔尖顿了顿。她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邮件,发件人只附了张照片:昏黄的灯光下,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在擦拭一尊佛像的底座,指尖沾着和现场一样的锈色。照片背景里,能看到半扇雕花木门,门楣上刻着个模糊的“杨”字。
“胥队,查过文物修复师吗?”她抬头时,警戒线外掠过一个影子。那人穿着深色连帽衫,兜帽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长条形的木盒,正往博物馆后巷走。林蔓蔓追出去时,巷子里只剩一阵松节油的气味,混着雨前潮湿的风,贴在鼻尖上发黏。
后巷的墙根处,放着块刚被丢弃的擦镜布,布角沾着那抹熟悉的锈色。林蔓蔓捏着布角对着光看,布面上还留着细密的纹路,像是反复擦拭过某种凹凸不平的金属表面。
回到报社时,天已经泛白。林蔓蔓翻出前两起失窃案的报道,照片里的展柜底座上,都有同款锈色痕迹。她突然想起爷爷的书房——那个过世十年的考古学家,总在修复青铜器时戴一副牛皮手套,手套内侧常年沾着这种锈色。爷爷说,这是“古物的呼吸”,铜器在地下埋久了,会析出一种叫“碱式碳酸铜”的锈,带着土腥气的生命力。
抽屉深处,爷爷的日记本摊在第三十七页。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倒写的“山”,底下拖着三道波浪线。旁边写着行小字:“奘谷的眼睛,在鎏金里醒了。”
“奘谷”——这个词在最近的文物走私案里频繁出现。国际刑警的通报里说,这是个以东南亚为据点的走私集团,专偷带宗教符号的古董,手段诡异,像是能提前预知安保动向。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碰鎏金佛,会死。”
林蔓蔓盯着屏幕,指尖冰凉。她想起后巷那个影子,想起擦镜布上的锈色,还有爷爷日记里那个符号——或许,这不是普通的失窃案。
市美术馆的修复室在顶楼,窗外爬满了枯藤,像无数双抓挠玻璃的手。林蔓蔓敲开门时,浓重的松节油气味扑面而来,混着檀香,形成一种陈旧而肃穆的味道。
“杨先生?我是《城市周报》的记者林蔓蔓,想问问关于博物馆失窃案的事。”
男人转过身来。他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棉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色的疤。睫毛很长,垂眼看人时,阴影落在鼻梁上,像水墨画里淡墨扫过的山。他就是杨宫熙,业内最神秘的修复师,只接私人订单,据说能把碎成二十片的青花瓷拼得看不出裂痕。
“我不懂刑侦。”杨宫熙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博物馆的案子,该问警察。”
林蔓蔓注意到他手边的工作台上,放着个半开的木匣。匣子里垫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着几枚鎏金残片,残片边缘的锈色,和博物馆失窃现场的指纹如出一辙。
“杨先生最近在修复鎏金佛?”她往前凑了半步,“听说您三个月前接了笔私活,修复一尊明代观音像,和博物馆失窃的那尊很像。”
杨宫熙的手指顿了顿。他拿起一把极小的錾子,对着残片上的纹路轻轻敲打,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客户的信息,不方便透露。”
“可有人看到您出现在前两次失窃案的现场附近。”林蔓蔓掏出那张匿名照片,“这是您吧?在擦佛像底座。”
照片上的人抬眼时,林蔓蔓看清了他的眼睛。瞳孔很深,像浸在古井里的墨,里面映着佛像的影子。杨宫熙的目光在照片上停了两秒,突然笑了:“林记者知道‘影骨’吗?”
他没等林蔓蔓回答,拿起一块残片对着光:“唐代法门寺,佛骨舍利分‘灵骨’和‘影骨’。影骨是仿制品,用来掩人耳目,保护真骨。有时候,看起来像贼的人,其实在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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