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的宁静并未持续整夜。深夜时分,墨砚带回了一条不算意外却足够沉重的消息:派去秘密调查曹沾过往的人回报,二十年前江宁织造局确有一位姓曹的管事,名禄,身材矮胖,手段精明,因“办事得力”后来被调往京城,几年后又外放回江宁,步步高升,直至坐上织造郎中的位置。而曹禄,正是曹沾早年的名字。曹沾发迹后,便改用了如今这个更显文雅的名字,也刻意修饰了形象,与年轻时矮胖的模样相去甚远。
时间、职位、姓氏、改名的举动……诸多线索拼合,郑朴口中的“曹管事”,十有八九就是如今的织造郎中曹沾。动机也昭然若揭:二十年前贪墨的把柄可能被一个不起眼的老书生知晓,如今自己身居高位,又正值钦差巡视的敏感时期,曹沾自然想要彻底清除这个隐患。胡三、孙摊主,不过是他借刀杀人的工具,甚至胡三的“意外”死亡,是否真是意外,也值得深究。
然而,这一切都还是基于郑朴一面之词和间接证据的推断。曹沾如今身份不同往昔,没有确凿的铁证(比如他与胡三、孙摊主直接联系的证据,或者当年贪墨的实证),仅凭这些,根本动不了他分毫,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他将证据销毁得更彻底,甚至反咬一口。
顾昭之在书房中沉思良久。曹沾就像一条深潜水底、滑不溜手的老鱼,轻易不会露出破绽。织造局账面干净得过分,下毒案的两条直接线索又都断了,眼下似乎陷入了僵局。
但顾昭之并不急躁。他深知,越是这样的对手,越需要耐心和更广阔的视野。将目光仅仅局限于这一条线索,反而容易钻入牛角尖。
翌日,他决定暂时放下案牍,去一个能让人开阔胸襟的地方。
“今日去燕子矶。”早膳时,顾昭之对林晚昭道。
燕子矶,位于江宁城北观音门外,是长江三大名矶之首。山石直立江上,三面临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燕子矶”。此处自古便是登临眺远、抒发胸臆的胜地。
林晚昭自然没有异议。她也需要从昨日那令人心悸的下毒案阴影中彻底走出,而浩瀚的长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依旧轻车简从。马车出观音门,沿江而行。越靠近燕子矶,江风愈烈,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特有的、略带腥气的湿润味道,耳边也隐隐传来江水奔流的轰鸣。
登上燕子矶,眼前的景象瞬间夺去了林晚昭的呼吸。
但见脚下悬崖壁立,如刀劈斧削,直插江心。脚下便是万里长江,浑黄的江水自天际滚滚而来,波涛汹涌,气势磅礴。江面宽阔,烟波浩渺,对岸的景物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大小船只如同片片树叶,在激流中起伏穿梭。长风浩浩,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站在这矶头之上,仿佛立于天地之间、大江之巅,个人的渺小与自然的伟力形成无比强烈的对比。
“好……好壮观!”林晚昭扶着旁边的石栏,才能稳住身形,望着眼前奔腾不息的大江,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连日来的阴霾、惊惧、烦忧,似乎都被这浩荡的江风吹散了不少。“这就是长江啊……‘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顾昭之站在她身侧,同样望着这亘古流淌的江水,神情肃穆而深远。“长江天堑,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南北交通命脉。它见证了多少王朝兴替,英雄起落。”他缓缓道,“站于此地,方知何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个人的恩怨情仇,功名利禄,于这长江而言,不过是一瞬间的浪花罢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超越眼前困局的通透与豁达。林晚昭转头看他,江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眸,那眼神望着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更久远的东西。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深陷于具体案牍和官场算计的侯爷,更像一个胸有丘壑、心怀天下的士人。
“侯爷说的是。”林晚昭轻声道,“想想这长江流淌了千万年,我们遇到的这点事,好像……确实也不算啥了。”她用了点现代的口语,带着释然的轻松。
顾昭之闻言,侧目看了她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倒会想。”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浪花虽小,亦能折射日光;个人的是非曲直,汇聚起来,亦是世道人心。我们不能因见大江而忘溪流,因感时光之浩渺而放任眼前之不平。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他这话,既是对自己使命的 reaffirmation(确认),也是对林晚昭的宽慰——不要因为看到宏大的景象就觉得自己的努力微不足道。
林晚昭听懂了,用力点点头:“嗯!就像这江水,也是由无数水滴汇聚成的嘛。我们做好自己的那一滴,总能有点用的。”
两人在矶头站了许久,看江帆点点,听涛声阵阵,任江风拂面。林晚昭甚至张开手臂,试图拥抱这浩荡的长风,吓得顾昭之赶紧伸手虚扶了她一下,生怕她被风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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