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那些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一种诡异的鸣响——像是千万只乌鸦在颅骨内振翅。
“血为引,骨为契,命换命……”
那声音不是听见的,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带着腐土与铁锈的气息。
左肩胛骨的位置,一道细密的裂纹骤然浮现,隔着皮肉灼烧,痛楚远胜烈火。
那裂纹的形状,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乌鸦。
“……你要活么?”那声音带着蛊惑,在她即将消散的意识中回响。
祝九鸦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她要活下去!
哪怕是变成鬼,哪怕是拖着这副残躯烂在泥里,她也要活下去!
随着这声决绝的咆哮,她仿佛触动了某个亘古的开关。
一根根肋骨的虚影竟在她皮下清晰地浮现,散发出惨白的微光。
她凭着本能,用尚能动弹的右手,锋利的指甲狠狠划破左手手掌。
鲜血涌出,温热黏稠,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自己胸口飞快地画下一道扭曲而诡异的符文。
“骨引·续息!”
巫术催动,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濒死的躯体中剥离,短暂地寄附在了身旁一具烧得半焦的腐烂女尸之上。
“嗬——”
那具本该死透的女尸猛地抽搐了一下,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一堵腐肉之墙,挡在了祝九鸦的身前。
“有活口!”
远处的靖夜司弓手发现了这边的异动,毫不犹豫地放箭。
“嗖!嗖!嗖!”
三支羽箭接连射来,尽数钉入了腐尸的胸腹,带出黑绿色的尸水,溅落在祝九鸦的脸颊上,冰凉滑腻。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与烟雾遮蔽,祝九鸦强撑着一口气,拖着几乎被废掉的身躯,从尸堆中一点点向外爬。
每挪动一寸,焦黑的背脊都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摩擦着碎石与断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追!别让她跑了!”赵无咎眉头紧锁,他看到了那诡异站起的尸体,也看到了尸体后那个挣扎的血影。
几名兵卒立刻提刀追来。
然而,那本该油尽灯枯的少女,却在此时缓缓停下,慢慢地、艰难地抬起了头。
她头上用来遮挡风雨的破旧兜帽早已滑落,露出一张被浓烟熏得漆黑的脸。
半边脸颊被火焰燎伤,血肉模糊,右眼因剧痛而浑浊不堪。
唯有那只左眼,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一丝幽深诡异的微光,仿佛深渊中点亮的鬼火,瞳孔深处,似有一只微型乌鸦振翅欲飞。
全场死寂。
祝九鸦抬起那只沾满鲜血和泥污的手,颤抖着,却无比精准地指向火光之外、高高在上的赵无咎。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骨头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震颤,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你腰上挂着的童子玉佩……又是从哪个‘尸体’身上,摘下来的?”
刹那间,连雨声似乎都静止了。
赵无咎脸色骤变,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腰间那枚青白色的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雕着一个活灵活现的抱鱼童子,是他昨夜清理战场时,顺手从一具年轻女尸身上取下的战利品。
此事天知地知,绝无第三人知晓!
这贱民……她怎么会知道?!
祝九鸦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神色,嘴角扯开一个森然的弧度,那笑容在烧伤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你说无人幸存?可我活着,它也活着……”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手持屠刀的兵卒,声音里带着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毒与嘲讽。
“就像你们嘴里的‘瘟疫’,根本不是病,是灭口。”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不再恋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滚入身旁一处燃烧坍塌的残垣断壁,身影瞬间被滚滚的浓烟与烈火吞没。
“大人!”副将急忙上前。
赵无咎死死盯着那片翻涌的火海,手掌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那温润的玉石此刻竟有些烫手。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冰寒刺骨。
“通缉。”
“全城通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顿了顿,脑海中回荡着少女那双不似活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此女,极凶。”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弱,浓烟却仍未散去。
在一片坍塌的断墙之后,祝九鸦蜷缩着身体,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尽是夹杂火星的黑血,腥苦灼喉。
左肩胛骨的裂口处,那乌鸦形态的烙印滚烫如沸,仿佛要破体而出,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灼烧般的刺痛。
她撕下身上尚算完好的衣襟,死死咬住一头,布料在齿间发出“咯吱”的摩擦声,另一只手颤抖着,开始包扎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火光在她身后摇曳,将她孤独而狼狈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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