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乱葬岗旁的废弃义庄,是生人避之不及的晦气地。
然而对祝九鸦而言,这里阴气充沛,尸骨遍地,是比任何洞天福地都更让她安心的巢穴。
夜风从破损的窗格灌入,卷起地上的纸钱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无数亡魂在窃窃私语。
寒意顺着门缝爬进脊背,带着腐土与陈年血渍混合的气息,钻入鼻腔时竟有股铁锈般的腥甜。
祝九鸦借着一豆惨白的尸油灯火,指尖微颤却稳如刀锋,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从靖夜司低阶巡卒身上“借”来的身份令牌,按在一张泛着油光的符纸上。
那符纸触手滑腻,似活物皮肤般微微搏动,人骨粉末混着尸脂的黏稠感透过指腹传来,令人作呕却又令人着迷——这是噬骨巫的秘术,能复刻活人气息,如同拓印命运的指纹。
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她光明正大走进靖夜司档案库周边的身份。
最好的选择,莫过于负责处理“非正常死亡”案件的验尸副录——一个终日与死人打交道,存在感稀薄,却能接触到第一手命案卷宗的职位。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义庄,正是毒娘子。
她压低声音,嘶哑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兴奋:“青蚨婆婆那儿有消息了。靖夜司停尸南院的那个验尸副录,昨夜子时,寿数耗尽,被勾魂使拖走了。他生前在婆婆那儿,抵了二十年阳寿。”
祝九鸦指尖一顿,抬起头,眸光在昏暗中亮得骇人,映着灯焰如两簇幽绿鬼火。
“那就去‘买’下他的命。”
半个时辰后,鬼市深处,命当铺。
这里没有寻常当铺的喧嚣,只有一架巨大骨算盘转动时,算珠碰撞发出的“咔哒”声,如同催命的节拍,在空旷的地窟中回荡不绝,每一声都像敲在心头。
空气凝滞而冰冷,混杂着陈年香灰与某种难以言说的、类似干涸脑浆的焦糊味。
柜台后,青蚨婆婆枯瘦如柴,眼窝深陷,仿佛两口不见底的枯井,唇间吐息带着棺木霉烂的湿气。
她拨动着算盘,慢悠悠地开口:“换命的价码有三。一,替他还清二十年阳寿所欠的全部利息,不多,也就够寻常富户倾家荡产;二,献上一段你此生最刻骨铭心的至亲记忆;三,签下‘代刑契’,若他生前有未了之罪业,由你一并替受。”
祝九鸦没有半分迟疑。
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伤,每一道都是过往的烙印。
她抽出随身的骨匕,没有丝毫犹豫,在唯一一寸完好的肌肤上,一笔一划,刻下了一行血字——丙寅年,七月初九。
那是她眼睁睁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日子,是她成为孤儿的第一天。
鲜血顺着刻痕淌下,带着灼人的温度,滴落在地面时竟发出轻微的“滋”响,仿佛滚烫的铁水落入寒冰。
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那痛楚刻在别人身上。
可就在血字成型的刹那,胸口猛地一窒,耳边骤然响起一阵尖锐耳鸣,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怨念如针般刺入脑海——那是三个女人临死前的哭嚎,断续而凄厉,仿佛来自极远又极近的冥河彼岸。
“你可知他三年前错验一桩冥婚案,致三户人家灭门?”青蚨婆婆忽然低语,浑浊的眼珠转向她,“那血债,如今归你了。”
祝九鸦咬紧牙关,冷汗自额角滑落,却仍一字一句道:“我选二。删掉这段记忆。”
青蚨婆婆伸出干枯的手,凌空一抓,祝九鸦手臂上那行血字竟化作一缕血雾,被她收入一个墨色玉匣。
“咔哒。”
婆婆推动了骨算盘上最后一颗算珠。
契约成立。
柜台上,凭空出现了一块温热的乌木腰牌,上面隶书写着“靖夜司·南院副录·张晋”,牌子边缘还残留着前一个主人的体温与绝望。
夜尽天明前,祝九鸦已换好吏服,对着铜镜反复练习那个畏缩低头的姿态。
她将真正的脸藏在面巾之下,只留下一双眼睛,冷得像井底寒星。
入职手续简单得令人发指——靖夜司南院常年缺人,只要不怕死,谁都能上岗。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靖夜司外围的停尸南院,迎来了一位新的验尸副录。
祝九鸦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吏员服,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厚重面巾,指尖触到衣料时仍残留着昨日焚化炉的余温与焦臭。
她手持验尸簿,行走在冰冷的停尸格之间,脚下青砖沁出湿冷寒气,直透鞋底。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败与防腐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足以让常人窒息——那是肉腐的酸馊、樟脑的辛辣,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定魄药”的硝石朱砂味。
她熟练地掀开一张张白布,逐一查看近期上报的“暴毙案”尸首。
当查到第七具时,她的动作停住了。
那是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死于“心疾猝发”。
但祝九鸦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冰冷的手腕内侧,在那里,她摸到了一个比发丝还细的针孔,触感如蛛网轻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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