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鬼市最深处。
这是一间连风都吝于拜访的无窗密室,石壁渗出经年的湿气,水珠沿着青黑苔痕缓缓滑落,**滴——嗒**,坠入地面凹陷处积成的小洼,声音被死寂放大,如针尖刺入耳膜。
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尸油与陈年药渣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黏附在鼻腔深处。
指尖触到墙壁,冰冷潮湿,掌心留下一抹滑腻的绿苔。
祝九鸦盘膝坐于中央,脊背挺直如铁铸,像一杆插在幽冥渡口的引魂幡。
她双目紧闭,脸色比三日前更显苍白,近乎透明,唇却艳红如刚饮过血,那抹红在昏暗中灼人眼目,仿佛整具躯壳只剩这一处还活着。
在她裸露的脊背上,那只乌鸦图腾正悄然蜕变——原本清晰的九根尾羽旁,多出一条寸许长的虚线,此刻已凝实过半,幽光浮动,似有生命般随她心跳微微搏动,触之竟有微弱的温热,如同埋在皮肉下的冥火未曾熄灭。
她面前,七根取自不同死者的指骨排列成残缺圆环,骨节泛着陈旧黄白,指腹抚过,粗糙如砂纸,隐隐传来死者临终前最后一声呜咽的回响。
圆环中央,陶瓮静置,表面布满蛛网裂纹,内壁隐约流转着淡红符文,那是“寄名瓮”的标记——可封未散之怨魂,待唤名而起。
数日前,她以心头血祭炼七日,才唤醒其中一缕残识。
“苏柔……”她低语,指尖轻摩瓮身,冰凉陶壁竟微微一颤,仿佛瓮中沉睡之物听到了呼唤,轻轻回应。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轻响,接着是蹒跚脚步,由远及近。
密室唯一的玄铁门缓缓开启,冷风卷着灰烬涌入,烛火剧烈摇曳。
蟾姑拄拐而入,佝偻身影在墙上投下扭曲巨影,宛如夜枭。
她满脸皱纹如干涸河床,浑浊眼珠转动,在祝九鸦背后的图腾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惊异。
“看来你熬过了禁术反噬的第一关。”她的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这是你要的东西。”
她将一本油布包裹的手札推至祝九鸦面前。
后者缓缓睁眼,眸子深不见底,仿佛两口吞噬光亮的古井。
她翻开《冥妆秘典》,纸页脆黄,一股尸油与腐纸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触之指尖竟生出一层细密寒霜。
蟾姑的拐杖轻点地面,**笃、笃**,如敲在人心鼓上:“此为《判骨篇》。若有大冤未雪,大恨难平,可有不归之人,行非常之事。若有人愿以己骨为纸,以冤魂为墨,刻万民之名,则可暂代幽司之权,行天道之罚。”
她压低嗓音,气息如阴风灌耳:“但代价是……从此神魂与万鬼相连,再无安寝之日。每一次闭眼,听见的都是来自九幽的哀嚎。”
祝九鸦的指尖抚过书中插图:一名女子赤身背对,以骨笔刻骨,血迹蜿蜒如藤。
她忽然笑了,笑声极轻,却在密室中激起涟漪,带着自嘲与疯意:“我来这人间,本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垂眸,看向怀中陶瓮,冰冷指尖摩挲粗糙陶壁,轻声呢喃,如问故人:“苏柔,你想不想……当一次判官?”
陶瓮微颤,瓮身符文一闪,仿佛应允。
当夜,子时三刻,阴气最盛。
祝九鸦褪去外袍,露出削瘦后背。
乌鸦图腾在烛火下狰狞欲动,仿佛下一瞬便要撕破皮肉,振翅飞出。
她取出漆盒中的冥妆笔——通体漆黑,笔锋锐利如刃,触之竟有吸吮之意,似活物渴血。
石臼中,“万怨墨”暗红粘稠,散发着血腥与魂魄燃烧后的焦味,蘸笔时竟发出轻微**滋啦**声,如皮肉灼烧。
她左手执铜镜,映出背后景象;右手持笔,悬于肩胛新增裂纹之上,猛然落下!
不是书写,是刀刃剖开皮肉、碾过骨骼的声响!
剧痛如烧红铁水灌入四肢百骸,她身体剧颤,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脊背,滑落时带起一阵刺麻。
但她握笔之手,稳如磐石。
她写的不是字,是刻在骨头上的判-词。
第一笔落下——“苏柔”。
陶瓮剧烈震动,青烟盘旋而出,凝聚成苏柔虚影。
她脸上不再哀怨,而是肃然如判官,静静凝视祝九鸦的后背。
“虞婉儿。”
又一道魂光浮现,融入图腾,虚线再凝一分。
“赵氏。”“钱氏。”“孙氏。”“李氏。”“周氏。”“柳氏。”
每刻一名,便有一道凄厉魂光汇入,她脸色苍白一分,笔尖所过之处,血丝顺着纹理蔓延,如开出一朵朵暗红之花。
第七名落笔,虚线几近完整,幽光暴涨,体内阴怨之力翻涌,五脏如被撕扯!
她喷出一口鲜血,溅上铜镜,染红镜中那张惨白如鬼的脸。
右手颤抖,腕下知觉尽失,麻木如朽木。
“够了!”蟾姑嘶吼,“你的肉身已到极限!再多一道,你会化作活碑!”
祝九鸦抹去唇边血迹,猩红在苍白皮肤上划出刺目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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