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的烛火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羊皮地图上拉得忽长忽短。萧烬解下染血的披风扔给帐外侍卫,玄色龙纹常服上还残留着战场的硝烟味。他走到帅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角那枚青铜虎符,目光扫过墨尘摊开的九域舆图时,瞳孔微微收缩。
蛮族虽退,雷啸天那匹孤狼却非易驯之辈。墨尘手中象牙杖指向舆图西北方的狼头标记,杖尖在代表蛮族十二部的图腾上轻轻旋转,就像草原上受伤的独狼,看似蛰伏实则獠牙未收。他说话时唇角总噙着三分笑意,眼角细纹里却藏着洞悉人心的锐利。
萧烬的指尖在案面划出浅痕:你的意思是要养虎为患?
非也。墨尘将茶盏推到君主手边,青瓷杯沿映出他眼底跳动的烛火,雷啸天帐下三万狼骑兵,若斩其首领,各部必作鸟兽散。可若将这把双刃剑收入鞘中——他突然翻转象牙杖,杖尾铜饰重重叩在舆图中央的金城郡,让饿狼成为陛下的猎犬,岂不美哉?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花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萧烬盯着舆图上被墨尘圈出的三处关隘,那里正是蛮族南下的必经之路。他想起白日雷啸天坠马时不甘的眼神,那是困兽犹斗的狠厉,却也是良将应有的桀骜。
具体如何操作?萧烬终于开口,指尖停止了敲击。
墨尘眼中精光一闪,迅速展开第二卷帛书:第一步,遣蛮牛护送雷啸天回营。那憨货的熊系血脉最能让蛮族放下戒心。他用象牙杖点了点帛书上的人名,第二步,让冷月心调派三名蛇系密探渗透十二部,散播萧王惜才的流言。杖尖在南国边境画了个圈,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用粮草作饵。萧烬接口道,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舆图西南角,那里标注着蛮族今年遭遇的百年大旱。
墨尘抚掌轻笑:陛下圣明。蛮族储粮只够支撑三月,若此时送去五千石粮草,再许以铁器互市......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萧烬眼中渐渐燃起的火焰。这位年轻帝王虽如雄狮般威严,却总能与他的狐系谋略产生奇妙共鸣。
帐帘突然被掀开,雷啸天的粗犷嗓音伴随着风雪声灌入:我雷啸天的狼骑兵,岂会为五斗米折腰!蛮族首领挣脱侍卫阻拦,胸前包扎伤口的麻布渗出血迹,显然是强行挣脱束缚而来。他猩红着双眼瞪向墨尘,右手按在腰间弯刀上。
萧烬却端坐不动,只是淡淡抬眼:那你此刻为何站在本王帐内?
雷啸天的手僵在刀柄上。是啊,他本可以战死沙场,却在被挑落马下时选择了投降。草原的风雪冻死过无数硬汉,部落里还有三千嗷嗷待哺的孩童......他突然单膝跪地,弯刀掷地有声:若陛下真能解我族燃眉之急,雷啸天愿率十二部臣服!但有三事——
萧烬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除了叛主,本王允你一切所求。
墨尘适时递上早已备好的盟约,羊皮卷上用狼毫写着永不相负四个大字。当雷啸天蘸着血指按下手印时,烛火恰好照亮萧烬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帝王术讲究恩威并施,可刚才那句永不相负,究竟是狮王的承诺,还是权宜之计?
待蛮族首领带着盟约离去,墨尘收起舆图时,指缝间飘落一片细小的黑色羽毛。他不动声色地用靴底碾过,轻声道:夜无影该回来了。
萧烬看向帐外沉沉夜色,雪粒子打在毡帘上沙沙作响。他知道墨尘不仅看透了蛮族的软肋,更算准了雷啸天的性格。这位狐系谋士总能在棋盘上布下令人惊叹的后手,可那双温润眼眸深处的算计,有时会让他想起蛰伏在暗处的毒蛇。
南国那边,你打算让谁去?萧烬突然问道,目光落在墨尘袖口那枚精致的银狐扣上。那是去年墨尘生辰时,他亲手所赐。
墨尘的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凤清羽公主精通蛊术,寻常密探恐难接近。臣以为......他压低声音说出一个名字,看着萧烬的眉头缓缓蹙起。
帐内烛火突然爆发出噼啪声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军帐穹顶,宛如两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九域风云变幻,而这顶军帐里的每一个决定,都将掀起席卷大陆的惊涛骇浪。当墨尘躬身告退时,萧烬注意到他转身瞬间,象牙杖在地面划出的浅浅印记,恰好构成一个完整的狼头图腾——那是蛮族最敬畏的战神象征。
原来从一开始,这盘棋就不止收服一匹孤狼那么简单。萧烬摩挲着虎符上的纹路,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谋士之心深不可测,帝王之术则需兼容并蓄。他望着帐外被风雪模糊的夜色,知道今夜注定无眠。而墨尘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时,袖中滑落的密信上,鬼面书生四个字正被指尖的冷汗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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