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公寝殿的烛火已燃到第三夜,十二盏青铜雁鱼灯的灯芯结了层焦黑,像极了老人此刻微弱的呼吸。商鞅跪在榻前,掌心覆着君上枯瘦的手——那只曾与他在求贤令前击掌、在河西战场共握剑柄的手,此刻凉得像块浸了雪的青石,指节却仍死死攥着半阙《求贤令》,朱砂血诏上的“与之分土”四字被冷汗洇得发暗。
“鞅……”孝公的喉间滚过一阵痰响,白雪忙倾身注入清心莲灵力,守心佩在她腕间急颤,青光弱得几乎要被烛火吞噬。“新法…… 县制……”老人的目光穿过商鞅肩头,望向窗外咸阳宫的飞檐,那里本该悬着新都的舆图,此刻却被素缟遮了大半。
“臣记下了。”商鞅的声音发紧,指腹蹭过君上腕间的旧伤 —— 那是当年与魏国死战留下的箭痕,“三十一县的令丞已选定,皆是寒门出身,绝不会让旧族插手。”
孝公的嘴角牵起抹极淡的笑,忽然偏头看向白雪。她鬓角的银饰沾着药汁,清心莲虚影在掌心明灭不定,金丹灵力正顺着君上的经脉艰难游走,却在肺腑处被一股死气死死堵住。“姑娘……” 老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护好他…… 护好新法……”孝公虽则只有四十二岁,然而临近生命终结之时,却也如老人般了。
白雪屈膝跪地,守心佩与商鞅怀中的血诏同时亮起微光:“君上放心,白雪以金丹起誓。”
榻侧的嬴玉早已泣不成声,素色襦裙的袖口被泪水浸得透湿。她攥着父王的另一只手,那手上还留着昨夜写血诏时蹭的朱砂 —— 老人强撑着在《求贤令》背面补了句“商君若死,秦法必亡”,墨迹歪歪扭扭,却比任何誓言都重。
“驷儿……”孝公忽然唤道。立于殿角的嬴驷猛地抬头,玄色衮服的十二章纹在烛影里晃了晃,少年的喉结滚了滚,终究只挤出句 “儿臣在”。老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忽然咳起来,殷红的血珠溅在锦被上,像极了当年河西战场上绽开的红梅。
“记住…… 法比君重……”孝公的声音陡然清晰,指节叩着榻沿,“商君是柱…… 你是梁…… 柱倒了…… 梁…… 也撑不住……”
嬴驷的脸白了白,指尖掐进掌心。他身后的帷幕动了动,墨影的机关虫在缝隙里闪了闪——这位墨家弟子自陵寝认错后,便成了公子虔安插在殿内的眼,此刻却悄悄退了半步,似在犹豫要不要传信。
商鞅忽然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君上,臣愿以商於十五邑为质,担保新法必行!”
“傻话……” 孝公抬手想扶他,手臂却在半空坠下。白雪的清心莲灵力骤然溃散,守心佩的青光彻底熄灭,殿内的药味与柏香混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老人最后望了眼商鞅怀中的血诏,瞳孔渐渐涣散,唇角却凝着抹释然 —— 像终于看到新法的火种,已在秦人的骨血里扎了根。
“君上 ——!”
商鞅的嘶吼撞在殿梁上,惊得雁鱼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嬴玉扑在榻前恸哭,嬴驷握着秦献公传下的玉簪,指节泛白,忽然转身冲出寝殿,玄色衣袍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冷风。
殿外的铜钟被撞响第一声时,商鞅正将血诏贴身藏好。那十二盏灯的烛芯同时爆出灯花,仿佛孝公在天之灵的最后凝望。当第十三声钟鸣穿透宫墙,咸阳城的夜空突然暗了暗,连终南山的星子都隐去了半分。
而此刻,咸阳城的夜市从未这般喧闹。灯火如星河漫过渭水新渠,酒肆的吆喝声、杂耍艺人的击鼓声、孩童追逐的笑闹声,混着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变法后的秦人似乎总有使不完的气力 —— 商於郡的农夫白日在田里插下稻秧,入夜便扛着锄头来都城看热闹;新军士兵卸下铠甲,腰间青铜 “军功” 腰牌在灯笼下泛着冷光,与酒家女调笑时仍带着战场上的豪迈。
然而亥时三刻,凄厉的钟鸣突然撕裂喧嚣。十三声悠长的丧钟撞破云霄,惊得群鸦四散飞逃。街旁茶寮的说书人猛地一拍醒木:“列位看官,这是…… 君上殡天了!”
酒盏坠地的脆响此起彼伏。人们望着咸阳宫方向腾起的白色烟雾,突然有人跪地嚎啕:“君上啊!是您让我们吃饱饭的!” 更多人跟着跪下,此起彼伏的哭声很快淹没了夜市。秦国百姓知道,那个在求贤令上洒热血、带着他们收复河西失地的君主,真的走了。
咸阳宫的铜鼎焚起柏木,烟雾裹着哀戚弥漫整个宫城。秦孝公的梓宫停在正殿中央,覆盖着玄色龙纹锦被,右手仍攥着半阙《求贤令》——那是他临终前塞给商鞅的信物。嬴玉公主一身素缟跪在灵柩左侧,银簪已换成白麻,泪痕在苍白的面颊上划出两道沟壑。商鞅立于右侧,玄色朝服外罩着麻衣,腰间变法玉圭与守心佩的微光交织,映得他鬓角的白发格外刺眼。
“商君,节哀。”蒙骜将军的声音低沉沙哑,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竟红了眼眶,“君上是秦国的脊梁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战国仙缘:商君鞅途请大家收藏:(m.zjsw.org)战国仙缘:商君鞅途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