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泻地，流淌在容府寂静的回廊间，将雕花的木栏和青石板染上一层朦胧的清辉。晚风带着庭院里灵植的微涩清香拂过，也带来了那一缕极其清冽、仿佛能涤荡灵魂的雪峰气息。
容易慧·停下脚步，怀里的寻宝灵鼬“雪团子”也停止了玩闹，湿漉漉的黑鼻子警惕地嗅了嗅，发出细微的“唧唧”声。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
一只蝴蝶。
不是活物，而是用七彩的草茎精心编织而成，翅膀的纹理清晰可见，在月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栩栩如生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正是她当年在西市那条阴暗巷弄里，塞进桑落落手心的那一只！
蝴蝶翅膀下，压着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整齐得近乎锋利的素白纸笺。那股清冽的冷香，正是从这纸笺上幽幽散发出来。
容易慧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又带着点凉意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和期待填满。她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蝴蝶和纸笺，指尖触碰到纸笺的瞬间，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抱着雪团子，快步走进灯火温暖的“慧心阁”。
竹风和剑兰正在内室整理明日启灵大典要用的东西，见小姐进来，手里还捏着个眼熟的草编蝴蝶，都露出了然的笑意。这些年，这带着清冽冷香的蝴蝶信笺，早已成了慧心阁里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小姐，落落姑娘又有信来了？” 竹风放下手中叠好的衣物，圆脸上满是好奇和亲近。她对那个被小姐救下、坚韧得像野草一样的女孩印象极好。
“嗯。” 容易慧眉眼弯弯，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将雪团子放在膝头，借着案几上明亮的琉璃灯盏，屏住呼吸，展开了那张小小的素白纸笺。
纸上的字迹依旧带着几分稚拙的棱角，却比第一次收到时工整了许多，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透着书写者的认真。墨色是奇异的冰蓝色，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落在纸上，仿佛凝结的霜花。
慧慧亲启：
见字如晤。
展信安好。落落已行至西极洲，此地终年覆雪，寒冰彻骨，却甚合我心境。前次信中提及偶得的那株‘七叶寒星草’，已妥善移栽，长势尚可。附上一小瓶由其凝露所制的‘寒星露’，置于蝶翼之下，清心明目，或对你有益。
另有一事，思虑再三，终是决定告知于你。
信写到这里，字迹似乎顿了一下，墨色更深了些。
【落落已拜入九天玄宗。】
“九天玄宗？！” 容易慧几乎是脱口而出，眼睛瞬间瞪圆了。
膝头的雪团子被惊得“唧”一声跳开。竹风和剑兰也闻声看过来，脸上带着惊讶。九天玄宗？那个传说中超然物外、位于另一片大陆云海之巅的第一宗门？落落姑娘竟去了那里？
容易慧赶紧往下看：
【……蒙宗门不弃，收入外门。启灵大典时，侥幸测得灵力九级，为极致冰灵根。】
九级灵力！
极致冰灵根！
容易慧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信纸。她知道落落天赋应该不差，毕竟能从那样的绝境中挣扎出来，心性坚韧者往往天赋异禀。但九级灵力、极致冰灵根……这绝对是万里挑一、甚至十万中无一的顶尖资质！放在任何宗门，都是要被长老们抢破头的存在！
她心头涌上巨大的喜悦和骄傲，仿佛那个在绝望中爆发出凶狠眼神的女孩，此刻正站在雪山之巅，绽放着属于她的夺目光芒。她几乎能想象到，当那纯净的冰蓝光芒冲天而起时，周围人会是怎样震惊的表情。
她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
【宗门长老曾言，冰灵根纯净，宜修剑道、法诀，或走医修一途，以冰魄之力滋养万物。然……】
落落的字迹在这里又停顿了片刻，笔锋似乎变得锐利了些。
【落落思虑良久，最终择了毒修之道。】
“噗——咳咳咳！” 容易慧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猛地咳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小姐！” 剑兰立刻上前，轻拍她的背脊，竹风也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容易慧摆摆手，顾不上喝水，眼睛死死盯着那“毒修”两个字，只觉得一股荒谬又带着浓浓心疼的情绪直冲脑门！
我勒个豆！
桑落落！你个冰山大美人！极致单冰灵根啊！多稀罕多高冷的天赋！你去练剑，那叫冰魄寒光剑，帅炸苍穹！你去修法，那叫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酷毙了！你就算去当医修，那也是高岭之花圣手仁心！结果你跑去学毒？！跟那些蛇虫鼠蚁、奇花异草打交道？把自己弄得一身毒气森森？！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桑落落那张清冷倔强的小脸，配上毒修标配的绿袍子、毒囊袋，手里可能还捏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画面太美不敢看！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明珠暗投！哪条路苦你往哪条路上撞啊！
容易慧气得想捶榻！但是她也是太懂落落的选择了。什么最适合？什么前途光明？在经历过被家族抛弃、被主母磋磨、差点被卖入火坑的桑落落眼里，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力量！是能保护自己、甚至能反制敌人的力量！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畏惧、不敢轻易招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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