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坞的暮色带着雾野的凉意漫进来时,陆儿正蹲在灶台前,用鬼脸花汁在三足鼎的内壁画卦。紫蓝色的汁液顺着鼎沿往下淌,在刻着的“鼎”字纹路上蜿蜒,把上离(?)下巽(?)的卦象晕成了幅滑稽的画,像被顽童泼了墨的符咒,正经里透着点疯癫。
“这是第五十卦,鼎(?)。”景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离火特有的灼热。他不知何时褪去了外袍,月白中衣的领口沾着片乾卦桑叶,是下午陆儿替他拂去时不小心蹭上的。他弯腰凑过来,指尖点在鼎心的花汁上,“上离下巽,火借风势才烧得烈,就像……”他故意顿住,突然抓起陆儿的手往她唇上抹,“就像这花汁,得蹭匀了才够艳。”
陆儿的唇立刻被抹成紫蓝色,活像被野蜂蛰过的桑果。她抬手要擦,却被景曜按住手腕,他从怀里掏出片晒干的离桑叶当镜子,凑到她眼前:“别动,界山的晚霞都没这么好看。”镜中映出她滑稽的模样,逗得陆儿“噗嗤”笑出了声,花汁顺着唇角往下淌,滴在景曜的手背上,像颗破碎的星子。
“胡闹!”柴房的门“砰”地被撞开,晓输站在门口,青衫下摆沾着雾野的红土,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了什么宝贝。他看见两人嬉闹的模样,脸色瞬间沉得像灶膛里的炭,怀里的东西“哗啦”掉出来,半截啃剩的桑果,一个歪歪扭扭的木簪,还有片用巽风符小心包着的铃兰花瓣,是他下午特意去雾野弄来的。
“晓输哥!”陆儿慌忙抽回手,想擦掉唇上的花汁,却蹭得满脸都是。景曜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离火差点燎到鼎里的桑枝,“这是鬼脸花做的,能治蚊虫叮咬呢。”
晓输几步冲过来,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桑巾,不由分说往陆儿脸上擦:“这花汁有毒!沾久了会发痒!”他擦得又急又猛,把陆儿的脸颊擦得通红,活像熟透的桑果。陆儿疼得皱眉,他的力道突然轻下来,指尖在她颧骨处顿了顿,像怕碰碎的桑瓷。
“轻点嘛!”陆儿拍开他的手,突然抓起桑枝蘸了点花汁,趁晓输愣神往他鼻尖一抹,“这样才对称!”
晓输的鼻尖立刻多了个紫蓝色的圆点,像只滑稽的小丑。景曜笑得直拍大腿,离火溅出来,把鼎沿的“鼎”字燎得更黑了:“晓输公子这模样,倒像鼎卦里的阴爻,多出个有趣的点。”
“你还说!”晓输猛地转身,巽风卷着地上的桑枝飞起来,却没去打景曜,反而直直冲向鼎里的花汁。眼看桑枝要掉进鼎里,景曜眼疾手快地抓住,两人的力道撞在一起,巽风与离火在半空绞出细小的漩涡,把鼎里的花汁溅得满天飞。
“哎呀!”陆儿被溅了满脸花汁,活像只刚从泥潭里钻出来的桑鸟。她跺着脚去抢两人手里的桑枝,却被景曜反手拉住,跌进他怀里。景曜的鼻尖蹭到她的额头,离火的温度烫得她缩了缩脖子,唇上的鬼脸花汁却趁机蹭到了他脸上,像朵歪歪扭扭的铃兰。
晓输看着两人脸上滑稽的花印,突然泄了气。他蹲在地上,捡起片被花汁染蓝的桑叶,指节捏得咯吱作响。桑叶上的纹路被花汁浸得发胀,像他此刻乱成麻的心。“鼎卦第五十,上离下巽,?。”他的声音哑得像磨过桑木,“你们俩现在这样,倒真像这卦象,乱得有趣。”
陆儿从景曜怀里挣出来,凑过去看桑叶上的花汁:“哪有趣了?明明像被野熊挠过。”她没注意到晓输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抓起桑叶往他脸上贴,“这样才像!鼎卦的三只足,一只染蓝,一只沾紫,还有一只……”她指着景曜,“留着当火炭!”
景曜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三枚桑木棋子,上面分别刻着“离”“巽”“乾”。“来玩鼎卦棋。”他把棋子往石桌上一放,离火在“离”字棋上跳了跳,“谁先把自己的棋子挪到鼎心,就算赢,输的人要把鬼脸花汁抹满额头。”
“来就来!”晓输立刻接话,巽风把自己的“巽”字棋吹得往前跳了跳,却在快碰到陆儿的“乾”字棋时突然拐弯,活像只怕碰碎瓷娃娃的笨鸟。陆儿看出他故意让着自己,突然把棋子往晓输的棋旁一推:“耍赖!晓输哥你根本舍不得撞我!”
景曜趁机把“离”字棋推到鼎心,离火在棋子上亮得刺眼:“我赢了!”他指着晓输,笑得不怀好意,“愿赌服输,来抹花汁!”
晓输的耳尖红了,却没反驳。他拿起桑枝蘸了点花汁,刚要往额头抹,陆儿突然按住他的手:“我替他抹!”她恶作剧般地在晓输额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巽”,逗得景曜直笑,却没看见晓输攥紧的拳头,指节生疼得像要捏碎手里的桑枝。
鼎里的鬼脸花汁渐渐凉了,散发出清甜的香气。陆儿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乾卦桑牌:“对了,太爷爷说鼎卦是第五十卦,怎么记才好?”
景曜捡起片桑枝,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你看这卦象,像不像晓输哥刚才被抹花汁的脸?上爻是他的头发,五爻是他的鼻尖(蓝点),四爻是他的下巴,三爻到初爻是他的三只脚,这样是不是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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