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裹着腐锈的金属味涌进鼻腔，林渊的靴底碾碎最后一团纠缠的残魂。
当那道月白身影完全转过来时，他的指尖在剑柄上微微发颤——夜无痕额前的碎发被混沌黑雾浸成乌青，曾经清亮如寒潭的双眼此刻黑得没有一丝反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嘴角却挂着与记忆里分毫不差的笑，只是那弧度比从前多出三分尖锐。
林兄。夜无痕开口，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林渊熟悉的清越，另一种像锈剑刮过石面，你终于来了。
我已为你铺好通往永恒的道路。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三个月前在神陨谷，他亲手将夜无痕从魔修的万毒阵里拖出来时，对方心口还插着半柄断剑，血浸透了月白衣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替我看一眼九狱塔的第九层。
可此刻这人身上，半点濒死的虚弱都寻不到，反而有混沌之气顺着他的袖口翻涌，像活物般缠绕在他的剑上。
你不是他。林渊退后半步，九狱塔在识海震颤，第八层的塔纹顺着经脉爬到掌心，夜无痕的剑，从不会沾混沌。
夜无痕的笑纹更深了，他手腕轻转，那柄青锋剑嗡鸣着划破黑潮。
林渊瞳孔骤缩——这招是他们当年在极北冰原创的双鹤破云，本是两人背靠背使的合击剑式，此刻被单手持出，剑气却比从前凌厉三倍，还裹着黏腻的灰雾，所过之处，黑潮竟被搅成漩涡。
本能让林渊侧身翻滚，剑风擦着他左肩掠过，割开一道血口。
血珠刚溅出，就被灰雾裹住，在空中凝成暗红的冰晶。
林渊按住伤口，掌心的塔纹灼得皮肤发烫，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那股熟悉的剑意却像根刺扎进他心口——这招的起手式，夜无痕练了整整三个月，每次收剑时剑尖都会微颤，此刻竟分毫不差。
你到底是谁？林渊的声音沉了，腰间的剑终于出鞘，夜无痕的魂呢？
他在享受永恒。夜无痕的指尖抚过剑身，混沌之气顺着他的脉络钻进剑脊，你该感谢他，若不是他替你挡了三百年前那次因果劫，你早被天道抹去了。
现在，他用残魂换了个位置，让我来接你。
林渊的呼吸一滞。
三百年前他结丹时遭逢的无名劫，他至今记得雷云中那道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身影——当时他以为是某位隐世高人，却不想竟是夜无痕？！
你骗我。林渊的剑穗被混沌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连自己的本命剑都护不住，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夜无痕的剑已至面门。
这次林渊没有躲，左手结印，塔纹化作金色光盾迎上。
两相交击的瞬间，林渊的虎口崩裂，光盾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这不是普通的剑招，他能感觉到有根无形的线缠上他的命运线，像要把他往裂隙深处拽。
因果之力？林渊咬牙，九狱塔第八层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将那根线灼断。
他踉跄后退，额头沁出冷汗，你什么时候...
从他自愿被混沌寄生开始。夜无痕的剑指向林渊的识海，你以为他死在神陨谷？
不，他是自己走进去的。
混沌母体说，只要献上最纯粹的道心，就能让将死之人重获新生——当然，要连魂魄一起献上。
林渊的眼前闪过夜无痕濒死时的眼神，那时对方望着他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原来不是释然，是早有预谋？！
所以你现在，是混沌母体的傀儡？林渊的剑举起，这次没有留手，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母体的一部分？
不重要。夜无痕的身影突然模糊，再出现时已在林渊背后，剑刃抵住他后颈，重要的是，你该跟我走了。
你想找的苏姑娘，就在裂隙最深处——只要你跨过这道屏障，就能见到她。
林渊的识海里，苏清璃的灵识灯突然剧烈晃动。
他反手握住后颈的剑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滴在夜无痕的手背——那皮肤下，有黑色的脉络正顺着血管攀爬，像活着的墨线。
你说苏清璃在里面。林渊盯着夜无痕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熟悉的光，那你告诉我，她右耳后有颗朱砂痣，形状像片小叶子。
夜无痕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抹黑得发沉的眼底，闪过极淡的涟漪，很快被混沌覆盖。
进去就知道了。他手腕发力，剑刃压进林渊的皮肤，或者，你宁愿她在混沌里多受一日折磨？
林渊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夜无痕的剑上缠着更多因果线，每根都连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节点：第一次握剑时的颤抖，与夜无痕在寒潭练剑的雪夜，苏清璃为他包扎伤口时的体温...这些记忆像被人攥在手里的线团，只要轻轻一扯，就会天翻地覆。
林渊突然笑了，笑得夜无痕的剑微微一滞，我跟你走。
但你得让我先做件事。
他的左手按在夜无痕的胸口——那里，本该跳动着与他同修的同心印。
夜无痕的脸色骤变，想要退开，却发现被九狱塔的光纹缠住了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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