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整个营地裹得密不透风。守夜人的脚步声轻得像猫,踩在沙地上几乎听不见,只偶尔在帐篷外投下一道晃动的影子,旋即又被黑暗吞没。罗艺龙解开那副手铐时,铜链碰撞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他嘟囔着“折腾人”,摔门而去的动静里,藏着对这诡异气氛的无奈。可谁都清楚,那金属镣铐留下的红痕会消,三人之间那道无形的枷锁,却像被血浸透的麻绳,越缠越紧。
帐篷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带着阻力。林峰躺下时,床垫陷下去的弧度里,似乎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牵引——或许是连日紧绷后的破罐破摔,或许是潜意识里对“完整”的渴望。他躺在最中间,左边是林御,右边是威尔,像被夹在两块温度迥异的石头中间。没人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像怕一口气喘重了,就会打碎这用沉默勉强撑起来的平衡。
黑暗剥去了视觉的依仗,其他感官便像被放大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先是林御的手臂。
那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指尖在离林峰腰侧寸许的地方悬了悬,像在试探水温的旅人。随即,熟悉的力道便落了下来——不算轻,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强硬,将林峰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他的手掌宽厚,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夜行衣渗进来,烫得林峰皮肤一阵发麻。指尖微微陷入衣料,像要在布料上掐出印子,那是种沉默的宣告,带着近乎固执的占有欲。从前在隐宗的寒夜里,这温度是林峰最贪恋的暖炉,往他怀里一钻,再冷的风都吹不透。可此刻,那热度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林峰背脊发僵,肌肉下意识地绷紧。
几乎就在同时,身侧的威尔动了。
他没有像林御那样环住腰身,那动作太过直白,不符合他千年沉淀的优雅。他只是侧过身,手臂轻柔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绕过林峰的后颈和肩膀,形成了一个半拥的姿态。他的皮肤冰凉,是吸血鬼特有的、常年维持在冰点边缘的温度,贴在林峰颈侧时,像条冰凉的丝绸滑过,激起一阵清晰的战栗。指尖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若有若无地穿插在林峰颈后的发丝间,动作轻得像蝴蝶点触,却带着古老贵族式的、不动声色的掌控力。
林峰僵在原地,像被钉在砧板上的木偶。
左边是灼热的禁锢,右边是冰凉的缠绕。
他被固定在这冰火交织的夹缝里,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林御的怀抱依旧紧绷,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他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硬得像块没焐热的铁——那是在抵御,抵御着来自另一侧的、无形的“入侵”。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林峰耳后,带着刚硬的质感,像未燃尽的火星,烫得耳廓发麻。昨夜那个带着怒意和委屈的吻留下的余韵还在,此刻他环得更紧了些,紧到林峰能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在轻轻发颤,像是在确认“这个人还在”,又像是在防御“谁也别想抢走”。
威尔的姿态则显得从容得多,可那份存在感,却像暗夜里的影子,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他冰凉的体温贴着林峰最脆弱的颈侧动脉,那是吸血鬼最迷恋的位置,此刻却像在无声宣告:这里,有我的气息。他没用力,手臂的重量轻得像羽毛,可那冰凉的触感却像刻在皮肤上的印记,时刻提醒着林峰他的存在。呼吸轻得几乎没有起伏,只有极淡的、类似雪松香的气息拂过,那是他常用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属于黑暗生物的静谧,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是个无声的战场。
没有刀光剑影劈开空气的锐响,没有咒语催动时的灵光闪烁,只有肢体间无声的角力。林御环在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半分,威尔搭在颈侧的手指便微微一顿,发丝缠绕的力道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回应。空气中弥漫着的张力,像拉满的弓弦,只差一根火星,就能迸出燎原的火花。
爱意与占有在此刻拧成了麻花,愧疚与不安在沉默里发酵,妥协与对抗则化作了手臂的力道,通过皮肤相触的每一寸,清晰地传递到林峰的神经中枢。
他没法偏向任何一方。
向左挪半寸,就会触到林御心口那道未愈合的伤口——那里还淌着议事厅那夜的血,碰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连带着他眼底那份孤注一掷的尖锐,会像碎玻璃扎进林峰心里。向右靠一点,威尔平静表面下的暗涌便会翻上来,那冰凉体温里藏着的、属于夜之生物的占有欲,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喙,那无声的宣告里,藏着“别想逃”的寒流。
林峰只能直挺挺地躺着,睁着眼,望着帐篷顶部被月光染出的模糊纹路,感觉自己像艘被两股相反洋流拉扯的小船,船板已经发出“咯吱”的哀鸣,随时可能散架。
腰侧林御手掌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揣了个小炭炉,烫得衣料都仿佛要燃起来,皮肤上的红痕隐隐作痛。颈侧威尔手臂的冰凉也越来越清晰,像块贴着皮肤的冰,寒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冻得指尖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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