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被这声呼唤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又瘫下去,被衙役提着胳膊才勉强站稳,牙齿都在打颤:“大……大人……”
“你发现柳姑娘时,她脸上妆容如何?可曾卸妆?”沈砚紧紧盯着他,不容他有半分闪躲。
小豆子脸色惨白,拼命回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大人……柳……柳姑娘她……脸上……脸上是带着妆的!没……没卸!小人记得清楚!她……她平时爱干净,回房必定先卸妆的!今天……今天小人送水进去,就……就看见她吊在那儿……脸上还……还画着呢……小人吓傻了……就……就晕了……” 他说着又要哭出来。
“妆容未卸……”沈砚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更加深邃。他又看向陈三,“陈三,你听到小豆子喊叫冲进去时,可曾留意柳姑娘妆容?”
陈三抱拳,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武生特有的干脆:“回大人,小人冲进去时,莺儿……柳姑娘她已……确实,脸上妆容还在,额头上并无花钿,这点小人记得清楚。”
“很好。”沈砚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林岚手中那片小小的金箔上,“妆容未卸,但额上无花钿,却偏偏在发间沾了贴花钿用的金箔……”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有意思。这金箔,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如何沾到她头发上的?”
就在这时,负责搜索舞台右侧区域的赵虎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大人!有发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赵虎半跪在舞台右侧靠近厚重幕布的地板边缘,用一把小刷子极其小心地从一道细微的木板缝隙里,刷出了一小撮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刷出的东西倒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捧着走了过来。
白纸上,是几粒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木屑,以及几片更加细小的、带着暗红色漆皮的碎片!更关键的是,在这些碎屑旁边,还有两根极其纤细、在火光下闪着幽蓝光泽的——深蓝色丝线!
“大人!林姑娘!”赵虎的声音带着激动,“就在这靠边幕布的地方!地板缝里扫出来的!您看这木屑颜色,这漆皮颜色,跟舞台地板边缘被磨掉漆的地方一模一样!还有这蓝丝线!”
林岚立刻凑上前,拿起白纸仔细端详,又用镊子小心夹起那几片暗红色的漆皮碎片,与死者中衣袖口上的深褐色刮痕进行对比。颜色、质地,完全吻合!她再看向那两根深蓝色的丝线,与之前从死者指甲缝里提取的,无论颜色、光泽还是粗细,都如出一辙!
“就是这里!”林岚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死者右臂肘部的刮痕,就是在这个位置的地板边缘摩擦造成的!这些木屑和漆皮就是直接证据!而这两根蓝丝线,很可能是在挣扎或拖拽过程中,从凶手身上或者接触物上脱落,嵌进了地板缝!”
沈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狭窄的缝隙位置,又缓缓移动到悬挂尸体的横梁下方,再到那滩巨大的“血泊”和狰狞脸谱的中心点。一条无形的轨迹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来!
“凶手并非在悬尸处行凶!”沈砚的声音带着洞穿迷雾的寒意,他抬手指向右侧幕布边缘那个发现物证的点,“死者是在那个位置,先被制服或杀害!然后,凶手拖拽着她的身体,从这里……” 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清晰的斜线,指向悬挂点,“拖到了戏台中央,布置了悬尸现场!最后,再泼洒‘血浆’,绘制脸谱,故布疑阵!”
他的推断清晰有力,如同拨云见日。衙役们听得目瞪口呆,老仵作老王更是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
林岚用力点头,完全赞同沈砚的推断:“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死者鞋底的异常磨损(前掌内侧后跟外侧的拖拽摩擦)、袖口的刮痕(在粗糙边缘摩擦)、指甲缝的蓝丝线(可能抓挠凶手衣物或挣扎中接触),以及尸体悬垂位置滴落的血迹方向异常!”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死者颈部的索沟虽然符合自缢特征,但结合这些拖拽伤,她很可能在被悬挂之前就已经昏迷或者死亡!缢吊只是伪装!”
“伪装自缢……”沈砚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向台下众人。小豆子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而陈三,这个一直表现得相对镇定的武生,在听到“拖拽”、“伪装”等词时,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沈砚的目光,握紧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陈三!”沈砚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堂木拍响,“本官问你!今日下午排演结束后,柳莺儿回房前,你在何处?做过什么?可曾与柳莺儿有过接触?你,最后见到她活着,是在何时何地?!”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直扑陈三!
陈三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抬起头,迎向沈砚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眼神却充满了挣扎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火光下清晰可见。整个戏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砚和林岚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那额间神秘的金箔,那沾染在发丝上的尊贵碎片,此刻仿佛带着无声的嘲讽,指向一个他们尚未触及的、隐藏在血腥表象之下的更深秘密。而陈三的沉默与挣扎,无疑为这幕“血衣悬梁”的戏码,增添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关键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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