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深处,殓房特有的阴冷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渗透进每一寸砖石。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悬在青石台正上方,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陈三那张因死亡而凝固着惊骇与痛苦的脸映照得更加扭曲可怖。胸口的致命伤已被林岚仔细清理缝合,但那空洞的创口,依旧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密室谋杀的残忍。
浓重的草药和防腐剂的气味也掩盖不住尸体开始散发出的淡淡异味。沈砚裹着厚裘,坐在殓房角落一张硬木椅上,脸色比殓房的青石还要苍白几分。右臂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正缓慢而顽固地向上蔓延。孙神医留下的护心丹丸药力似乎正在消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的滞涩和灼痛。他强撑着精神,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在青石台前那个纤秀而专注的身影上。
林岚已换上素净的葛布罩衣,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脸上蒙着特制的细棉布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她正俯身,手中的柳叶刀薄如蝉翼,在油灯下流转着幽冷的寒光。
“大人,我要开腹了。”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却异常清晰,在死寂的殓房里回荡。
沈砚微微颔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没说话。他见过太多血腥,但这具尸体承载的,是刚刚被他们亲手揭开的、带着染坊蓝靛气息的肮脏阴谋。每一次解剖,都是对真相最直接的叩问。
刀刃无声地划开皮肉,精准地避开血管,露出皮下组织。林岚的动作稳定、利落,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近乎冷酷的专业感。她小心地分离着筋膜、肌肉层,最终,陈三那因中毒而呈现不自然青紫色的胃囊暴露在灯光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甜腻油脂腐败气息和强烈酸腐的怪味瞬间弥漫开来,比尸臭更令人作呕。连旁边打下手的仵作老张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屏住了呼吸。
沈砚的胃部也一阵翻搅,他强行压下涌上喉头的腥甜,目光死死盯住林岚的动作。
只见陈三的胃内容物异常粘稠,呈现一种诡异的、油腻的棕黄色糊状。里面混杂着尚未完全消化的、颜色更深的面饼碎块和一些蜜饯果脯的残渣——正是昨夜那致命的“饵食”。
林岚用一把细长的银质镊子,极其小心地从那粘稠的糊状物中,夹起几块相对完整的、沾满油脂的饼屑。正是衙役从陈三床下角落收集到的同类毒饼残渣!她将它们轻轻放入一个早已备好的、盛有半盏清澈药水的白瓷小碟中。
药水是淡黄色的,带着一股草药的清苦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白瓷碟上。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几息之后。
异变陡生!
那几块浸泡在淡黄药水中的油腻饼屑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丝丝缕缕地析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近乎透明的幽蓝色!
那蓝色如此微弱,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但在这死寂阴森的殓房里,却如同鬼火般刺目!它并非附着在饼屑表面,而是从饼屑内部被药水浸透、激发出来,丝丝缕缕地晕染在清澈的药液里,形成一片片妖异的淡蓝雾霭!
“嘶……”旁边的老仵作倒抽一口凉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骇,“这……这是何物?!”
沈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牵动了伤处,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扶住冰冷的墙壁,目光却如同被钉死在那片幽蓝之上,瞳孔因震惊和某种冰冷的了然而急剧收缩!
“大人!”林岚迅速放下镊子,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无……无妨!”沈砚推开她的手,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手指颤抖地指向那白瓷碟,“那……蓝色……是什么?!”
林岚将他扶回椅子坐稳,转身拿起那碟药水,凑到油灯下仔细审视。幽蓝的雾霭在光线下显得更加妖异。
“回大人,”她的声音透过口罩,冷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结果,“此药水是我用曼陀罗花籽、苦艾草根等几味药材熬煮,专用于激显某些特定的致幻、迷魂之毒。析出此等幽蓝,且能溶于油脂……只有一种东西——”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昏暗,直直看向沈砚因剧毒和剧震而失神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如冰珠落玉盘:
“醉-梦-散!”
“醉梦散?!”沈砚和旁边的老仵作几乎同时出声,只是沈砚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老仵作的声音则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正是!”林岚将瓷碟放下,拿起一块干净的棉布,仔细擦拭着柳叶刀上的油脂污迹,动作不疾不徐,声音却带着洞穿一切的锋芒,“此物并非中原常见。据古籍残篇记载,多产自西域极西之地,由一种名为‘醉仙桃’的奇异花朵果实提炼,其性至幻!少量服之,可令人心神恍惚,如坠云端,飘飘欲仙,故得名‘醉梦’。但若过量,或混入烈性毒物,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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