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个负责看守贡院西侧小门的衙役,连滚爬爬地穿过混乱的广场,冲到台阶下,声音带着惊惶:
“大人!赵捕头!不好了!外面……外面彻底炸锅了!”
赵虎刚揪出一个口供前后矛盾、吓得尿了裤子的杂役,闻言猛地回头:“说!”
“不知道……不知道哪个天杀的传出去的!”衙役急得直跳脚,“现在满长安城都在传!说……说贡院里的笔仙发怒了!一夜连收两个文曲星!还说……还说那‘天罚’血字,是用死人的冤魂写的!是老天爷对朝廷科举不公的警告!越传越邪乎!朱雀大街上,好多举子聚在一起,哭天抢地,说贡院已成死地,春闱不祥,要联名上书罢考!还有……还有几个穿着道袍、拿着桃木剑的神棍,在贡院墙外跳大神,说什么要开坛做法,镇压冤魂!引得好多百姓围观,水泄不通!京兆府的兄弟快顶不住了!”
“混账!”赵虎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杂碎!”
沈砚在林岚的搀扶下,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贡院那高耸的围墙。墙外,隐隐传来的喧嚣声浪,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这森严壁垒。哭喊、咒骂、神棍的铃铛声、人群的骚动……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名为“恐慌”的洪流,仿佛要将整个贡院吞噬!
“大人……”林岚感觉到沈砚身体的冰冷和颤抖,心如刀割。
就在这时,一个被隔离在角落盘问的年轻杂役,突然指着贡院深处某个方向,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鬼!鬼火!快看!‘黄’字号那边!有……有鬼火在飘!”
这一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广场上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鬼火?!”
“笔仙来了!笔仙又来了!”
“天罚!是天罚!下一个轮到我们了!快跑啊!”
“救命啊!放我出去!我不想死在这里!”
人群彻底炸了锅!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数百人哭喊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冲向广场边缘,试图冲破衙役的阻拦!场面瞬间失控!
“拦住他们!谁敢乱动!格杀勿论!”赵虎目眦欲裂,拔刀出鞘,带着衙役们组成人墙,拼命阻挡着如同疯兽般冲击的人群。刀鞘与身体的撞击声、哭喊声、咒骂声、呵斥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混乱中,沈砚被林岚死死护在身后,身体因虚弱和剧震而摇摇欲坠。他望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混乱景象,望着那高墙外汹涌的流言蜚语,望着贡院深处未知的黑暗,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猛地抓住林岚的手臂,指甲几乎陷入她的皮肉,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嘶哑:
“岚儿……我们……我们快没有时间了……第三个……第三个……”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袭来,沈砚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贡院上空,那沉沉的夜幕中,有一双无形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俯视着这人间炼狱,发出无声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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