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高力士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玄宗皇帝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直直射向高力士:“方才……是揽月轩的宫人?”
高力士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回大家,听着声音……像是三公主殿下身边的彩蝶和云袖。”
“她们在议论什么?”玄宗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华阳……心里有人了?朱雀大街?”
高力士额角渗出细汗,硬着头皮道:“奴婢……奴婢听得不甚真切。似是……似是议论殿下近日心情颇佳,抚琴也与往日不同……还提到……提到殿下对一支素玉簪颇为珍视……又……又提及朱雀大街……”他斟酌着词句,不敢复述“心里有人”这样僭越的猜测。
“朱雀大街……”玄宗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锐光一闪,瞬间便与昨日高力士回禀的“殿下在朱雀大街偶遇沈寺卿审一桩小案”联系了起来!他踱回御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桌面。
“沈砚……”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在朝堂上苍白却坚毅、在轮椅中清瘦却自有威仪的脸庞。弱冠状元,智破奇案,明察秋毫于庙堂市井,重伤呕血犹自心系国事……裴耀卿赞其为“国之利器”,张九龄称其“古之能臣”,皆非虚言!而自己那性情清冷、眼界甚高的女儿华阳……
“高力士。”
“奴婢在。”
“沈卿的伤势……太医院今日可有回禀?”
“回大家,太医院院判刘大人一个时辰前来过。”高力士连忙回禀,“说沈寺卿内腑郁结之症未减,气血亏虚尤甚,需得静心凝神,好生调养数月,最忌忧思劳碌。然沈大人……似乎忧心那‘竹先生’与硝石去向,案牍不断,昨夜又为长安县衙断了一桩积年旧案,耗费心神,刘院判很是忧心,恳请陛下下旨,让沈大人务必静养。”
“忧思劳碌……案牍不断……”玄宗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激赏,有担忧,更有一种深沉的思量。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巨大的舆图,手指缓缓划过长安城的位置。
“才名……胆魄……心性……”玄宗低声自语,每一个词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弱冠之年,便已担起如此重责……华阳她……”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高力士侍奉御前多年,早已从皇帝那深邃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停顿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讯息。陛下对沈砚的看重,早已超越寻常臣子。如今,这份看重,似乎又因三公主殿下那悄然显露的心思,而染上了一层新的、微妙的色彩。
“传旨,”玄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帝王的决断,“赐沈砚宫中秘藏百年野山参两支,南海珍珠粉一盒,着太医院院判刘成每日亲往沈府诊脉,务必以调养沈卿身体为第一要务!若沈卿再为案牍劳神,尔等未能劝阻,朕唯刘成是问!”
“另,赏护国夫人林岚,西域进贡极品血燕十盏,南海珊瑚盆景一座,以彰其侍奉沈卿病榻、佐助破案之功。”
“奴婢遵旨!”高力士躬身领命,心中却是波澜起伏。陛下对沈砚的恩宠,已是无以复加。赏赐药材太医是关怀,严令静养是爱护,而特意提及赏赐林岚,这其中的深意……高力士不敢细想,只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宫闱之下,暗流涌动,一场牵动朝野的波澜,或许已在悄然酝酿。
玄宗的目光再次落回舆图上,手指在长安城的位置重重一点,随即又缓缓移开,望向更遥远的、代表着未知与风险的版图边缘。那“竹先生”的阴影,如同舆图边缘未及描绘的迷雾,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而沈砚……这个他愈发看重的年轻臣子,连同他那如明珠般耀眼的女儿华阳,似乎都已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迷雾笼罩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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