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这边,林岚的伤势经过紧急处理,气息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已经清醒。她听到了秦方的惊呼,看到了那本散发着神秘光泽的《天工图谱》。一种强烈的、源自专业本能的探究欲,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
“秦…秦老…”林岚的声音微弱嘶哑,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林娘子!你别动!”旁边的医官连忙按住她。
“岚儿?”沈砚也听到了动静,艰难地侧过头,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
“图谱…那图谱…”林岚的目光越过众人,死死锁定秦方手中的暗金册子,“给我…看看…尤其是…关于‘星辰沙’…钛微粒…和…空间裂隙的部分…”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穿越的真相,如同悬在心头最后的巨石,必须在此刻彻底落下!
苏定海立刻示意:“快!把图谱和卷宗拿给林娘子!小心些!”
秦方如同捧着圣物,在赵大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将那本厚重的《天工图谱》和几卷相关的兽皮卷轴,小心地捧到林岚所在的平台边。
林岚半靠在垫高的枕头上,医官小心地托着她的手臂。她伸出那只没有包扎、却依旧冰冷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坚韧的暗金封面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传遍全身。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用尽力气,缓缓翻开了那承载着千年秘密的册页。
册页的材质同样奇异,非纸非帛,触手微凉光滑,却坚韧异常。上面绘满了极其精密的图案和密密麻麻、如同星辰轨迹般的奇异文字(归藏密文)。图案描绘着巨大的磁环阵列结构、复杂的生物培育流程、精密的器械构造…每一笔都充满了超越时代的、令人震撼的智慧与力量感。
舰桥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林岚和她手中的图谱上。只有舰外海浪的轻拍声和远处搜救的隐约呼喊传来。
林岚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地、一页一页地翻动着。她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时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时而又陷入深深的思索。她的手指在那些描绘着能量流动、空间结构的图谱上缓缓划过,口中不时低声念出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词汇:“…磁约束场…引力畸变…量子涨落…生物电耦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当她的手指停留在一幅描绘着巨大陨石撞击海洋、引发空间扭曲波纹的古老壁画摹本,以及旁边密密麻麻的注解和能量公式上时,她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了伤口,让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但她浑然不顾,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图谱和注解,仿佛要将它们刻进灵魂深处!
“原来…如此…”良久,林岚才缓缓抬起头,护目镜早已碎裂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急切、困惑,也没有了狂喜,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近乎空明的释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怅惘。
“岚儿?”沈砚一直注视着她,看到她眼中那复杂难明的情绪,心不由地提了起来,“如何?”
林岚缓缓转过头,看向沈砚。她的目光穿过众人,如同穿越了时空的迷雾,最终落在他那双写满关切与担忧的深邃眼眸上。
她沾着血污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是一个混杂着无尽疲惫、尘埃落定的释然、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近乎虚脱的笑容。
“砚之…”她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却清晰地响在寂静的舰桥中,带着一种斩断所有枷锁的轻松,“压在我心头…最大的石头…终于…彻底搬开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秦方、萨保、苏定海,最后再次落回沈砚脸上,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笃定:
“图谱所载,星陨谷、鬼涡溶洞的矿石…皆源于天坠‘星槎’遗骸…乃纯粹的天外之物。”
“其蕴含之‘奇金’(钛),精炼、应用之法…图谱皆有详录…与任何…‘彼界’(林岚的现代世界)之人…无关。”
“我之穿越…图谱亦有提及…乃星陨谷地磁暴乱与彼界能量释放…于时空罅隙交汇…产生之…无可预测、无可复制之意外…”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图谱所载…与我所见所验…完全吻合。此界‘星辰沙’…与我体内残留之微量‘奇金’…无丝毫因果关联。”
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了整个世界的重担,身体微微后靠,闭上了眼睛,眼角却有晶莹的泪水无声滑落,没入鬓角。
“我…只是一个…不幸…或者说…极其幸运的…意外过客罢了。”
话音落下,舰桥内一片沉寂。只有海浪轻拍舰体的声音。
沈砚看着林岚脸上那混合着泪水与释然的笑容,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怜惜。他挣扎着,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极其艰难地、再次伸向林岚的方向。
林岚似有所感,也睁开了眼,同样抬起那只冰冷的手。
两只手,一只滚烫染血,一只冰冷带伤,在肃穆的舰桥中,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在窗外透入的、越来越明亮的曙光里——
再一次,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握在了一起。
无需言语。穿越的迷雾已然散尽,前路虽未可知,但此刻紧握的双手,便是彼此最坚实的锚点,足以共同面对未来的一切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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