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封存方式,必须万无一失!图谱及所有矿石样本,需以多层铅盒密封,铅盒外再覆以隔磁、隔热、防蚀之特制合金!封存之处,更需设置多重物理与机关锁钥,非特定组合,绝无开启可能!”
“其三,也是最为关键!”林岚的声音斩钉截铁,“开启权限!必须收归中枢!非当朝天子亲持虎符,并得三省六部首脑联名签押之金令,任何人不得擅启!违者,以谋逆大罪论处,诛九族!”
她每说一条,沈砚便微微颔首,眼中赞许之色愈浓。苏定海将军也听得连连点头,虎目中精光闪烁。
“林娘子思虑周全,老成谋国!”苏定海沉声道,“此等国之重器,唯有置于陛下绝对掌控之下,方可绝宵小觊觎之念!”
“然,”沈砚补充道,目光扫过秦方和萨保,“封存之前,图谱及卷宗,需由绝对可靠、且心智坚定不为外物所惑之大儒及工部巧匠,进行最后一次彻底誊录与校验!只誊录其中有关天文历法、农桑水利、医药百工之‘正道’篇章!所有涉及‘磁引天机’、‘生元再造’、‘空间之秘’等禁忌部分,连同所有矿石样本,必须永久封存!誊录之副本,亦需严加管控,仅限特定机构研究,且研究过程需受严密监督!”
“大人英明!”秦方激动地接口,“此乃两全之策!既保智慧火种不灭,又将那足以惑乱乾坤的魔障源头,彻底锁入九幽!老夫…老夫愿以残躯担保,亲自参与校验与择录,定将那禁忌邪术,彻底剥离!”
“老夫…也愿担保!”萨保也郑重表态,他看向图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此物…绝不能再现人间!”
林岚看着沈砚,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心意已然相通。她轻轻拿起搁在一旁、由医官提供的笔墨(虽简陋,但勉强可用),强忍着后背的疼痛,铺开一张还算干净的纸。
“砚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此等关乎国运、关乎苍生安危之策,非你我二人可决。需你我联名,详述鬼涡之战始末,剖析图谱之利、之害,奏请陛下,定此‘图谱封存之国策’!苏将军,亦需附议,以证其事,以彰其重!”
“正该如此!”沈砚眼中光芒大盛,挣扎着想坐直身体,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却依旧坚持,“苏将军,劳烦取正式奏疏用绢帛!岚儿,你主笔,我口述!将此战之惨烈,魔障之凶险,图谱之可畏,封存之必要,一一陈明!务求…掷地有声,警醒九重!”
“好!”苏定海立刻命人取来船上备用的、最上等的绢帛和朱砂印泥。
林岚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笔尖悬于绢帛之上,阳光透过舷窗,在她苍白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手腕上投下坚定的光影。她看了一眼身旁虽虚弱却眼神如炬的沈砚,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与力量。
沈砚闭目凝神片刻,再睁眼时,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肃穆与力量,在静谧的舰桥中缓缓响起:
“臣,开元县令沈砚、法医林岚,泣血顿首,谨奏圣明天子陛下…”
“夫,归藏之祸,源于天外遗物‘星辰沙’,其力可引天机,可造妖异,惑乱神州百年,屠戮生灵无算…今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终破魔巢于鬼涡,斩元凶于天枢…然,魔障虽除,其源未绝…”
林岚的笔尖随着沈砚沉痛而激昂的叙述,在光滑的绢帛上快速移动,留下一行行力透纸背、饱含血泪与警示的文字。她时而补充关键的细节,如核心中断的凶险,如磁暴失控的恐怖;时而在沈砚的授意下,加入自己对图谱力量的现代认知剖析,强调其“用之正则泽被苍生,用之邪则祸乱乾坤”的双刃本质。
“…故,臣等冒死泣陈:所得《天工图谱》及‘星辰沙’精矿样本,实乃绝世凶器与济世宝库之混合,蕴藏之力非人力可轻驭…恳请陛下圣裁,将此图谱及样本列为大唐最高机密,非圣命不得开启!当择绝密之地,以铅盒重锁封存,隔绝内外!开启之权,唯系于陛下虎符及中枢重臣联名金令!凡擅启者,以谋逆论,夷三族!…”
“…图谱中关乎民生百工之正道篇章,可由司天监、工部择贤才录副,置于严密监管之下研习,以利国计民生…然,所有涉及禁忌之力篇章及样本,必须永久封存,绝其现世之途!此非因噎废食,实乃以苍生为念,防微杜渐于未然!…”
“…此物凶险,甚于干戈百倍!用之不可不慎!藏之不可不固!唯望陛下明察秋毫,乾坤独断,定此封存之国策!则社稷幸甚!苍生幸甚!臣沈砚、林岚,顿首再拜,泣血以闻!”
最后一个字落下,林岚搁下笔,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微微喘息。绢帛之上,墨迹淋漓,字字千钧,力透纸背,如同刻下的警世箴言。
沈砚看着那绢帛,又看向林岚疲惫却明亮的眼眸,缓缓伸出手。
林岚会意,将笔递给他。
沈砚用那只尚能活动的、缠着绷带的手,极其艰难地握住笔,在奏疏末尾,“臣沈砚”三个字旁,用尽力气,签下了自己铁画银钩的名字。随即,他将笔递给林岚。
林岚接过笔,在“臣林岚”三字旁,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字迹不如沈砚遒劲,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她的坚韧与清晰。
苏定海将军大步上前,接过那承载着千钧重量的绢帛奏疏。他目光如炬,迅速扫过上面力透纸背的文字,虬髯下的面容无比肃穆。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指尖一划,殷红的血珠涌出。他毫不犹豫,以血为印,在奏疏末尾沈砚和林岚的名字下方,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末将苏定海,附议!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奏字字泣血,句句为公!图谱之封存,关乎国祚永续,苍生安危!恳请陛下圣裁!”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舰桥内回荡,带着军人的铁血与不容置疑的忠诚!
阳光透过舷窗,慷慨地洒落在签满名字、按着血指印的奏疏上,洒在平台中央那对生死相依、共同写下这警世奏章的身影上。
图谱被轻轻合拢,暗金色的封面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它将被封存,如同一个被深埋的、关于力量与诱惑的古老寓言。
而那份由血泪与智慧铸就的奏疏,则将带着幸存者的警示与期盼,跨越万顷碧波,飞向长安,飞向那决定大唐乃至整个时代命运的——九重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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