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轻轻颔首,目光落在拼凑好的田契上:“真契在此,赵德昌强占庶子生母田产,逼迁坟茔,旧怨昭然。赵世荣杀父之因,再添铁证。”
陆明渊看着案上拼凑出的真相,又看看旁边那碗早已不再冒热气的药膳,再看向沈清漪沉静如水的面容。烛光下,她眉眼柔和,方才那精准的点破,此刻看来,却仿佛只是无心插柳。
他心中那点被扰了思绪的烦躁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这女子…总能在他困顿时,轻描淡写地拨开迷雾。
他端起那碗微温的药膳,瓷碗温润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沈姑娘,”他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少了几分冷硬,却带着点探究,“这汤…”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凉了。”沈清漪接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药效已失大半。我去为大人热过。”说着,便要伸手去端碗。
“不必。”陆明渊却下意识地手腕一偏,避开了她的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指尖,两人皆是一顿。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烛火哔剥。
陆明渊端着碗,看着沈清漪近在咫尺的沉静面容,鼻尖萦绕着药草的清苦和她身上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冷梅幽香。他喉结微动,那句习惯性的毒舌在舌尖转了转,最终却变成了一句略显生硬的:
“…尚温。无妨。”
说罢,竟真的端起碗,凑到唇边,浅浅啜了一口。
微苦,回甘,带着草药的清香,顺着喉咙滑下,竟真的驱散了几分心头的燥郁和疲惫。
沈清漪看着他微垂的眼睫和滚动的喉结,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归于平静。她收回手,安静地站在一旁。
书房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两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叠在一起,挤在窗棂缝隙处。
玲珑一只脚还踮着,扒着窗沿,努力睁大眼睛往里瞧,小脸兴奋得通红,压低声音对身下的人激动道:“喂!大块头!你看见没!看见没!小姐‘喂饭’了!陆大人喝了!他居然喝了!”
被她当成垫脚石的雷震,半蹲着马步,脖子伸得老长,一张黝黑的脸膛憋得通红,铜铃大眼也努力往那条窄缝里瞅,嘴里含糊地应着:“啊…看…看见了…大人…喝汤了…”
“我就说嘛!”玲珑激动地挥舞着小拳头,差点打到雷震的脑袋,“小姐出马!什么毒舌都得趴下!陆大人刚才那眼神!啧啧啧!跟要吃人似的盯着小姐!结果呢?还不是乖乖喝汤!”
雷震被她晃得重心不稳,瓮声瓮气地抱怨:“你…你小点声!别让大人听见!”
“怕什么!”玲珑不以为然,继续兴奋地八卦,“哎你说,陆大人刚才是不是想拉小姐的手?我瞧着像!虽然没拉着…”
“胡…胡说!”雷震脸更红了,粗声反驳,“大人那是…那是躲碗!”
“切!榆木疙瘩!”玲珑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活该你打光棍!一点风情都不懂!”
她眼珠一转,忽然贼兮兮地笑起来,用手肘捅了捅雷震硬邦邦的胳膊:“喂,大块头,饿不饿?”
雷震被她问得一愣,老实点头:“饿…饿了半天了…”
玲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到雷震手里,压低声音:“喏!刚去厨房顺的!还热乎的肉包子!三个!够你塞牙缝了吧?”
油纸包入手温热,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雷震眼睛瞬间亮了!也顾不得偷看了,一把抓过油纸包,三下五除二扯开,抓起一个白胖的大肉包子,啊呜就是一大口!腮帮子立刻鼓得像塞了两个核桃,满足地含糊道:“嗯!香!”
玲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傻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也摸出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啃着,继续扒着窗缝往里瞧,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书房内。
陆明渊放下空了大半的瓷碗,碗底残留着一点浅褐色的汤渍。
药草的微苦回甘在唇齿间萦绕,方才窗外那点细微的动静和压低的叽喳声,他并非毫无察觉。
他抬眸,看向依旧安静侍立一旁的沈清漪。烛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
“汤…不错。”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沈清漪眼睫微抬,清澈的眸光落在他脸上,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大人喜欢便好。”
她的声音温婉依旧,在寂静的书房里轻轻响起,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窗外,偷窥的两人,一个啃包子啃得满嘴流油,一个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暴露在屋内人那锐利又带着点无奈的眼角余光里。
夜色,似乎也没那么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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