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猛地一跺脚,双手死死捂住脸,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公堂。那素净的藕荷色裙摆,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残云,消失在门外刺目的天光里。这一次,她没有哭喊,没有咒骂,只有那绝望的呜咽和踉跄的背影,宣告着一个少女十几年痴妄的彻底终结。
公堂内一片死寂。只有地上那块碎裂的羊脂玉,在透过高窗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嘲讽的光。
陆明渊的目光从碎玉上移开,仿佛拂去一点尘埃。他转向沈清漪,方才那冰封般的冷硬似乎消融了些许,声音也低沉缓和下来:
“沈姑娘。”
沈清漪微微颔首:“大人。”
“此案能破,姑娘居功至伟。”陆明渊看着她沉静的眸子,“若无姑娘慧眼识毒,点破血盐梅之秘,本官恐难在迷雾中寻得真凶。”
“大人明察秋毫,抽丝剥茧,清漪不过略尽绵力。”沈清漪声音温婉,不卑不亢。
陆明渊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上摊开的卷宗边缘,目光落在沈清漪沉静的面容上。晨光勾勒着她清丽的轮廓,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
“姑娘…可是要启程赴京了?”他问,声音比平日低沉许多。
“是。”沈清漪轻轻点头,“离家日久,家父挂念。此件事了,也该回去了。”
陆明渊看着那双清澈如许、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心头掠过一丝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异样。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她这句“该回去了”,即将从指缝间溜走。
他喉结微动,那些习惯性的、带着刻薄的言辞在舌尖盘旋,最终却化成了略显生硬的一句:
“清河…多事之地。”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移开,落在堂外庭院里一株新绿的梧桐上。
“赵世荣虽已伏法,然此案牵连甚广,后续收尾,卷宗梳理,尚需时日。姑娘医术通神,心思缜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的意味,却又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挽留,“若姑娘不弃,可否…多留些时日?”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沈清漪脸上,深邃的眼底映着堂内的微光:
“一来,助本官理清案牍,扫清余秽。二来…姑娘连日奔波劳碌,心神耗损,清河虽小,景致尚可,亦可稍作休养。”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的真诚:
“本官…尚未好好答谢姑娘援手之恩。”
公堂肃穆,阳光透过高窗,在青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格。陆明渊的话语在寂静中回响,少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沉沉的重量。
沈清漪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那目光里,褪去了审判时的冰寒,沉淀下一片深海般的沉静,其间一丝不易察觉的挽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她眼睫微垂,眸光落在自己素净的袖口,指尖无意识地捻过一枚银针冰凉的针尾。片刻,她唇角弯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清越如溪流击石:
“大人厚意,清漪心领。”
陆明渊心头那点微悬的、连自己都未彻底明了的情绪,似乎随着她清越的嗓音悄然落地。他刚欲开口,却听她话锋轻转:
“然离家数载,慈父倚闾。归心…实难久滞。”
陆明渊眸色微沉,案下置于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沈清漪抬眸,目光澄澈依旧,却似看穿了他那点未尽的挽留之意。她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如同初春湖面化开的薄冰,清冽中透出暖意:
“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外明媚的天光。
“若只是小住几日,待大人理顺案牍首尾…倒也无妨。”
陆明渊紧抿的唇线,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微不可察地松开了些许。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掠过眼底。
“如此甚好。”他颔首,声音低沉平稳,却比方才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温缓。他侧身,从案头一摞卷宗旁拿起一本用靛蓝布面包裹、边角微卷的书册。
书册封面无字,只以墨线勾勒着一株奇特的七叶草。
“此物,”陆明渊将书册递向沈清漪,“乃本官早年游历南疆时偶然所得。其上所载,多为南疆深山奇毒异蛊之解法,亦有数种罕见毒草图谱。本官于此道钻研不深,留之无用。”
他目光落在沈清漪沉静的眉眼间。
“沈姑娘精研此道,悬壶济世。此书…或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沈清漪眸光微动,落在书册封面上那株线条古朴的七叶草上。她并未推辞,伸出素手接过。
靛蓝布面触手微凉,带着书卷特有的沉厚气息。她指尖拂过那墨线勾勒的叶脉,翻开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墨迹古拙,绘着形态诡谲的毒虫,旁注着蝇头小楷,详述其性、其毒、其解法。笔锋锐利,见解独到,绝非泛泛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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