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寺后山，断崖之下。
废弃药圃旁，一方被藤蔓杂草半掩的巨大青石板已被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洞口。一股混杂着陈腐土腥、浓烈蛇腥以及某种奇异甜香的阴冷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源源不断地从洞口涌出，令人作呕。
陆明渊一身利落的靛青劲装，外罩墨色披风，站在洞口边缘。他手中举着一支特制的牛油火把，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着洞口附近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映照着他冷峻如削的侧脸和眼底深沉的凝重。在他身后，是雷震和十余名精挑细选、手持钢刀劲弩、神情紧张的精锐衙役。沈清漪站在稍远一些的干燥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裹着一件素色的斗篷，清澈的眼眸紧紧盯着洞口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眉宇间忧色难掩。
“大人，入口已开。俺带人先下去探路！”雷震紧了紧腰间的佩刀，又检查了一下绑在小臂上的精钢护腕，瓮声请命。他脸上那道被武僧棍子扫出的红痕未消，更添几分凶悍。
“不。”陆明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决，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洞口内壁，“按沈姑娘所绘地宫草图，入口狭窄，仅容单行。慧觉狡诈，必有机关埋伏。本官先行。”他不容置疑，将另一支备好的火把塞给雷震，“雷震，紧随我后，护住侧翼。其余人，听雷捕头号令，火把间隔五步，依次跟进！遇险不可慌乱，结阵自保！”
“是！”众人轰然应诺，声音在寂静的山崖下显得有些发闷。
陆明渊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矮身钻入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雷震立刻跟上，魁梧的身躯几乎将洞口堵严实。火光摇曳，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陡峭向下、布满湿滑苔藓的石阶。
石阶不长，十几级便到底。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寒意攫住！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被人工开凿修整过。洞顶怪石嶙峋，垂下无数冰冷的石笋。洞壁湿漉漉的，反射着幽暗的火光。一条仅容三人并行的狭窄石道，如同巨兽的喉管，蜿蜒伸向溶洞深处那无边的黑暗。
然而，真正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石道两旁！
那不是寻常的岩石！借着跳跃的火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石道两侧的凹槽和岩缝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盘踞着无数条毒蛇！
三角头，细颈，身上覆盖着暗绿、深褐、灰黑交错的鳞片，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滑腻的幽光。它们或盘踞如磨盘，或昂首吐信，或缠绕蠕动…蛇信吞吐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蛇腥气！
这些蛇显然已被惊动！无数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竖瞳，齐刷刷地转向了闯入者！如同黑暗中被点燃的鬼火，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我的娘啊！”一个年轻衙役吓得手一抖，火把差点掉在地上，脸都白了。
“是…是烙铁头！还有…五步蛇！过山风！全是剧毒的玩意儿！”另一个有经验的老捕快声音发颤，认出了几种致命毒蛇。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支小小的队伍！
“结圆阵！护住火把！别乱！”雷震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瞬间压下了衙役们的骚动！他魁梧的身躯如同礁石般挡在陆明渊侧前方，手中火把高高擎起，炽热的火焰和浓烟让靠近的几条毒蛇不安地扭动着后退。
陆明渊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视着蛇阵。他注意到，这些蛇虽然被惊动，嘶嘶作响，目露凶光，却并未立刻发动攻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着，只在原地躁动不安。
“大人！这…这蛇也太多了！根本过不去啊！”雷震额头渗出冷汗，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它们…在等待指令。”一个清冷而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沈清漪在玲珑的搀扶下，也踏入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地宫入口。她脸色苍白，呼吸因地下浑浊的空气而略显急促，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异常明亮冷静，紧紧盯着蛇群躁动不安的姿态和它们微微侧向洞窟深处的蛇头。
“指令？”陆明渊猛地看向她。
“蛇群聚集于此，种类混杂，却未相互攻击，亦未立刻攻击我们，显然非自然形成。”沈清漪的声音带着一种医者的笃定，她指着蛇群，“它们昂首的方向，隐隐都指向洞窟深处。且躁动之态，并非捕食前的蓄势，更像是一种…被某种特定声音或气息激发的攻击预备状态！”她侧耳倾听，在这片令人心悸的蛇嘶声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如同呜咽般的奇异声响，从洞穴深处传来，仿佛与蛇群的嘶嘶声形成某种诡异的共鸣！
“是笛音！”沈清漪瞳孔微缩，瞬间明悟，“有人以特殊的骨笛或竹哨，吹奏特定的频率，操控蛇群！笛音不止，蛇阵不散！一旦笛音转为急促或高昂，便是攻击的信号！”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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