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衙的死牢深处,空气凝滞得如同粘稠的淤泥。唯一的光源是通道尽头壁上插着的一支松明火把,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撕开厚重的黑暗,却无法驱散那股渗入骨髓的阴寒、霉味和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绝望气息。火苗噼啪作响,将人影扭曲地投在湿漉漉的石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最里面那间单独囚室,铁栏格外粗壮。疤脸张被儿臂粗的铁链牢牢锁在墙角的铁环上,手腕脚腕处磨出了暗红的血痂。他那张布满横肉、带着狰狞刀疤的脸,在昏昧的光线下更显凶戾。下巴被强行复位后,嘴里塞着一个防止咬舌或服毒的粗麻核,撑得他腮帮鼓起,口水混着血丝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顺着胡须滴落在肮脏的囚衣前襟。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嗬嗬”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牢门外的通道,里面燃烧着赤裸裸的仇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陆明渊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靛青官袍衬得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这囚室的黑暗,直视人心。沈清漪跟在他身侧,提着一个不大的药箱,步履轻悄,神色平静如水。雷震则像一尊铁塔,沉默地护卫在两人身后,左臂的绷带在昏暗中显出一抹刺眼的白色,他魁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通道。
“开门。”陆明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沉重的铁锁哗啦作响,牢门被推开,一股更浓重的汗臭、血腥和排泄物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陆明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沈清漪则面色不变,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掩了掩口鼻。
陆明渊走到疤脸张身前几步远停下,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黑鱼帮’帮主,张蛟。水下称雄半生,如今困于这方寸囚笼,滋味如何?”
疤脸张喉咙里“嗬嗬”作响,猛地挣动了一下身上的铁链,锁链哗啦一声绷紧,石墙上簌簌落下些灰尘。他用尽力气想吐出嘴里的麻核,却只是徒劳地让口水流得更多,那眼神恨不得将陆明渊生吞活剥。
“本官知道你想说什么。”陆明渊语调冰冷,“无非是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我。骨头够硬,是条汉子。”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淬了冰,“可惜,蠢得可怜!你以为咬紧牙关,就能保住你背后的人?就能保住你‘黑鱼帮’那些在水下等着你号令的兄弟?还是能保住你那远在西南,靠你每年大笔银钱供养的老娘?”
疤脸张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凶光依旧,却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疑和动摇。
“张蛟,”陆明渊俯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黑鱼帮’完了。你那些水下的兄弟,如今要么成了江底鱼虾的饵料,要么就在隔壁囚室等着跟你一起上路。至于你西南老家的老娘……”陆明渊刻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疤脸张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她老人家,现在恐怕正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好生’照顾着呢。你以为断了你的消息,他们就会善待你的至亲?天真!”
“唔……唔!”疤脸张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因狂怒而剧烈颤抖,铁链绷得笔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他死死瞪着陆明渊,眼神里除了滔天的恨意,终于浮现出深切的恐惧。
“本官给你指条活路。”陆明渊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说出‘上头’是谁,供出‘醉鱼仙’的源头,交代那箱走私货和敌国密函的下落。你老娘,本官保她安然无恙,颐养天年。否则……”他眼神陡然转厉,如同寒冰利刃,“不仅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老娘的下场,只会比你凄惨百倍!想想吧,那些‘照顾’她的人,会如何对待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妇人!”
疤脸张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像拉破的风箱。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大颗大颗滚落。他死死盯着陆明渊,眼神在极度的愤怒、恐惧、挣扎中反复撕扯。牢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铁链偶尔的晃动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终于,疤脸张眼中的凶光一点点被一种近乎绝望的灰败取代。他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头颅无力地垂下,肩膀垮塌下去,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那是一种穷途末路、心防被彻底击溃的颓丧。
陆明渊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
良久,疤脸张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被铁链锁住的手,指向自己塞满麻核的嘴。意思很明显:他要说话。
陆明渊眼神示意旁边的狱卒。狱卒谨慎地上前,用特制的铁钳,小心地将疤脸张嘴里的麻核夹了出来。
麻核离嘴,疤脸张猛地咳嗽了几声,大口喘息,涎水和血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淌下。他抬起浑浊充血的眼睛,看向陆明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陆……陆大人……你……你说话算话?保……保我娘?”
“本官一诺千金。”陆明渊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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